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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居這麼久,我已經不再多加揣測御手洗心情郁悶,低落地躲在房間內的理由,因為這些理由多不勝數,很大部份都讓我感到無語,為免自己失望,我還是努力打掃房間算了。
  「我們都趕快,石崗,沒時間了!」躲在房間整整一星期,不見人影,被我懷疑是不是身上快長出茹來的御手洗忽然一臉神經兮兮地衝出房門,自抽屜拿出我們的護照。
  「發生甚麼重大事情讓你這麼趕急嗎?」即使對他一切脫軌行為見怪不怪,但看見他這麼在意的焦躁神情,正在處理青花魚,雙手滿是腥臊味的我忍不住撥點心神在他身上。
  見我未配合他利索的行動,他竟乾脆自己動手,走進廚房,強行脫下我的圍裙,嚇了我一跳。
  「等等,御手洗!你別胡亂脫我的衣服!究竟發生甚麼事情?你先把事情給我好好說清楚,不然我哪裡也不去。」我奮力抵抗著,但在他傲人的身高下,我只糾纏了一會兒便敗下陣來,讓我好不怨恨自己的身高。
  他把勝利品扔到一旁,用力把我像拖把一樣拽出起居室,將厚厚的大衣塞到我手裡,疾呼:「我的老朋友遇上一點麻煩,需要我們的幫助,我沒有拒絕的理由,石崗!所以我們現在必須馬上動身到倫敦去!別再多廢話,我們得趕上這一班航班!走!」
  「甚麼?」我尚未弄懂御手洗的話,便被推出家門,繼而塞進公車裡去。
  當我好不容易適應了突如其來的混亂,已回復生氣,龍精虎猛的御手洗和已丟掉半條小命的我已身處在日本成田機場,手持機票,準備登機。
  「為甚麼我也要一起去呢?」我一臉無奈地道,毫無語言天份的我雖有意學習世界通用語言英語,卻力有不逮,有心無力,所以不曾想過離開日本,此時此刻遭逢突變,實在讓我措手不及,彷惶若驚鳥。
   然而不想被高傲的御手洗輕看,膽小如鼠輩的我唯有拼命壓下懷中的揣揣不安,裝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在努力分散注意力下,我想到那條無辜的青花魚,雖 死,卻仍逃不出厄運,當下正流淌著淡紅的血水,躺臥在鉆板上,遭受猛烈的陽光的追擊,也許現在已發臭、變壞,淪為垃圾。
  「反正你也沒事可幹,倒不如跟著我走一趟。」御手洗不以為然地督了我一眼,淡淡地直指重心,讓我好不生氣,但一想到即將有案件發生,我又難掩激動之情,恨不得三步併作兩步趕到現場,這又愛又恨的情愫讓我一陣氣餒,難道這輩子我都敵不過他嗎?
  「我準備整理過往的資料。」我只能無力地反駁,不過我相信他口中的朋友的確遇上麻煩。
  「HN7131航班的乘客請到E閘登機,重覆……」
  那條青花魚肯定已變壞了。我站起來的瞬間竟只抱有這不相干的想法。
   坐在陌生的飛機上,我再也裝不下去,先是顫抖的手洩露了我的恐懼,然後不安宛如缺堤的河水,如狼似虎地撲來,瞬間淹沒了我,耳朵只迴蕩在打顫的磨牙聲。 「石崗、石崗!」五官功能突然重回身體,映入眼簾的是御手洗放大的臉,他的眼神充滿擔憂,難道我現在的模樣很嚇人嗎?想到這,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龐, 雖然臉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手掌也摸到微暖的皮膚,但我很肯定我的手沒碰到自己的臉頰。
  「你還好吧?是不是血糖過低?」阻隔在臉頰與手掌的是御手洗寬大的手掌,他如此問道。
  我一把拉下他的手,回答道:「我沒事。」
  這時我才注意到全客機的乘客和空中服務員都注視著我,令我好不尷尬,難道我不安的表現太明顯了嗎?
  「先生,請扣上安全帶,航機即將起程。」空中服務員道。
  我剛低下頭尋找所謂的安全帶,御手洗便覆身而至,伸手替我繫上安全帶,讓我更是窘困,這下子大家都知道我從未乘搭飛機,要笑話我了,真是出大糗。
  我微低下頭,餘光督見服務員那複雜的表情和快按捺不禁的笑意,不由得低聲抱怨道:「都怪你多事,御手洗。我又不是殘疾,缺了胳膊,哪用得著你多事了?」
  「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再任由你發呆下去,我們一輩子也到不了倫敦。」御手洗牽著我的手,道。
  飛機終於起飛,那迎面而來的擠壓感,巨大的離心力,加上窗外漸呈傾斜的風景,讓我幾乎要破喉尖叫,最後我把一切的不安與慌張投注到手上,死命握著那寬大的手。
  算了,即使讓他知道自己的懦弱也沒關係,被嘲諷也沒關係,當下我著實需要他,總之抵達倫敦後,我一定會扳回一城,遙遙領先他解決問題,讓他刮目雙看!
  這時恐懼佔滿心頭的我並沒有餘力去留意他臉上的表情。
  
  雖然整天跟著Sherlock四處跑,但我還是有正當職業,一所小診所的駐所醫生,也有正常的同事,例如Sarah。
  軍人出身的我有規律的生活作息,因此即便輪到休息日,我還是一大清早便起床了。
  毫不意外地,我那聰明絕頂,自封(我也確信)為世上唯一的非正式諮詢偵探的室友依舊如死屍般伸直那修長得讓我妒忌的腿,雙掌合十平放胸前地躺在那專屬他的長沙發上,那一雙蒼翠如蔭林,清澈明亮的眼眸緊盯著我,不,也許是我的房門。
  只消看他的眼神,我便知道他絕對有陰謀,這刻我真想學Mrs. Hudson那樣大喊:「我不是你的僕人!」
  「你醒了,John。」Sherlock語氣平淡地道。
  「早安,Sherlock,你該不會在等我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暗自期盼他說我觀察力欠佳,他顯然不是在等我,然而他那幽怨的目光使我的幻想破滅,良心更莫名其妙地譴責自己,彷彿我做了甚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似。
  「噢!天啊,John,你進步了!竟明顯地知道我一直在等你!」Sherlock露出討厭的虛假笑容,語氣諷刺地道,故意強調一直這時間詞讓我為之氣結,恨不得斃了他。
  我告訴自己,我是軍人,必須自制,而Sherlock只是名七歲小孩也如的情商笨蛋,他需要包容和諒解,而不是歧視。
  「好吧,你需要甚麼呢?」我問道。
  「我需要你幫我拿手機,還有紅茶,兩顆糖。」明白我的退讓,Sherlock欠扁地露出滿足的笑容,得寸進尺地無理要求。
  噢!老天!值得Sherlock花時間久候自己的果然只有這些鎖碎事!
  「容我作善意的提醒,我親愛的大偵探,你的四肢尚健在,亦非常樂意為你服務。」我如此嘮叨著走向他,無奈地續:「好了,現在你得告訴我手機在哪。」
  我認命,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被徹底打敗了,成為全世界唯一的業餘偵探的第二名管家,第一名自然是他們可憐的Mrs. Hudson。
  「在我的口袋裡。」不令人驚訝的答案由Sherlock以高傲的口吻宣布,突然我有種國王在特赧罪犯的感覺。
  噢,老天,容許我說髒話吧!我挫敗地歎了口氣,蹲下身,在他身上搜索那薄薄的手機,而該死的Sherlock則半瞇起雙眼,一臉愜意地欣賞我努力搜索的神情,天曉得我的自制力有多強,竟沒有一拳砸在他的馬臉上!
  未幾,我把到手的手機塞給他,逕自到廚房泡紅茶去。
  等待自來水沸騰的同時,我也開始張羅我們的早餐,我敢賭上軍人的榮耀保護我的室友從醒來到目前為止,一定不曾進拿任何食物。
   不知該高興還是無奈,我發現原來跟Sherlock待久了,即便腦袋沒有變得聰明,也定必被同化為怪人。至少沒有人會認為自己打開平凡的冰箱,卻看見一 顆與日常一詞全然無關,鮮血淋灕,顯然新鮮得很的男性頭顱,不僅沒半分驚恐,崩潰尖叫,更泰然自若,輕鬆地露出友好的微笑道聲早安是正常人應有的表現。而 我已見怪不怪,只要屍塊裡在保鮮膜並存放在三個密封的保鮮盒中,我便視而不見。
  當我端著雞蛋蕃茄三文治和紅茶回到客廳,一目十行的Sherlock早已透過手機瀏覽所有新聞網站,他倖倖然地收回手機,不滿地哀叫:「Boring!」
  世界,不,這麼說也許太過份,但明顯地倫敦的和平對Sherlock而言是多餘的,這只會使他痛苦不堪。和平對他是折磨,他的快樂絕對建立在大英帝國人民的人身安全上!噢,可我不能因而怪責他,這不是他的錯,他恰好是那該死的反社會人格罷了!
  「所以你應該趁這無聊的時候進食,為下一場謀殺安養精蓄銳。」也許是我露出了我絕不承認,別人胡說的悍妻表情,Sherlock居然妥協了,不吭一聲地坐好,姿態優雅地吃著三文治,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是貴族或爵士。
  一邊聽著新聞報導,一邊吃著早餐,我不斷自暴其短,讓我們的大偵探有了表現的舞台,一臉不屑、簡潔地指出不同小案件的犯人面貌。再次見識到他驚人的洞悉力,我只能由衷地道:「Amazing,Sherlock!」
  因著他對我真誠的讚美非常受落,我得到一個沒有槍聲,小提琴聲的寧靜祥和的上午,這讓一直受困於噪音之中,快被折磨得精神錯亂的Mrs. Hudson感恩得幾乎落淚,不斷禱告,也許我往後該像今天這樣找些理由讚美Sherlock一番。
  「Sherlock,我到超市買東西,你有沒有甚麼要我替你買?」我拿著長長的清單,臨離去前不忘問道。
  「尼古丁貼。」
  「你承諾過不再使用與尼古丁相關的產品,Sherlock!」
  Sherlock像五歲小孩鬧任性般,賭氣地翻過身,背對著我以示不滿。
  「我不在的時候,你得安份點,絕對不能偷我的手槍,也不能亂拉小提琴製造噪音,你要憐憫Mrs. Hudson那可憐的耳朵和脆弱的心靈!」育兒手冊告訴我,在孩子不聽話,鬧脾氣時,我絕不能讓步,不然孩子會以為只要耍任性便得到一切。
   鄰近超市的大廣場正站著一名俊美的亞洲裔男子,原本我只是抱著欣賞的心態看他一眼,但他臉上那盡是不安、迷惘,想請求幫忙卻難以啟齒的可愛神情讓我忍不 住仔細打量他一番。當然智商遠高於Anderson的我也靠譜地注意到稍遠處那群不懷好意之色盡現臉上的流氓正準備對這迷路的俊秀旅客下手。
  不論是甚麼身份,誰也不忍這男子遭逢不幸,所以我必須幫助他!

  很早以前便聽說過這句老話來形容諸事不順:「老天愛作弄世人。」
  當下,欲哭無淚的我很想把句子中的賓語換成「我」。
  從始至終,我也搞不懂發生甚麼事情,但無論如何,事情總算順利進行,讓我漸漸安心。
   然而意外總在撥亂我的心湖,令一切變得出乎意料之外。我們才剛踏出禁區,我便和御手洗被人群沖散了,身高敵不過外國人的我努力張望一番,視線卻跑不遠, 依然停留在眼前的衣領上,我迫於無奈下,只好依憑模糊的直覺,逆流而行,企圖縮短二人的距離,卻是徒然,更甚被擠進一輛雙層公車中,在沒有付車資下,坐了 一程長途車。正當我在擔心會被司機送往警察局時,人流又把我擠下分車,轉輾一番,我竟來到一個大廣場,和遍地的鴿子無言對望。
  也許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再與御手洗相會了。這是我第一想想法,相當的悲觀且富浪漫情懷。
   胡思亂想一番,我的腦袋終於冷靜下來,開始進行理性的思考,問自己這裡是哪裡?我還在倫敦嗎?御手洗現在在哪?會不會跟我有相同的遭遇呢?還是仍在機場 內尋找我呢?若是這樣,現在機場的廣播一定不斷重覆我的名字,並仔細描述我的外表,讓其他旅客帶我匯合他,真是丟臉極了。接二連三的問題不斷蹦出來,教人 欲哭無淚的是,我想不出答案來,一頭無緒得快瘋掉。
  原本我還指望可尋找路牌解答部份問題,遺憾的是,這一串長長的英文字組成的街道名字未能幫上忙,只加深我的疑惑和焦慮。
  現在該怎麼辦?我慌張地來回踱步,冷汗悄然流下,我拼命告訴自己:「冷靜點,石崗和己,你必須冷靜下來,不然怎能想出好辦法聯絡御手洗呢?」
  忽然靈光一閃,我想到自己有嘴巴,可以請求別人幫忙!但請求幫忙的英文是怎麼唸的?詢問這裡是哪的英文是甚麼呢?天啊!平日努力練習英語的成效到哪裡去了?
  面對有增無減的問題,我再度陷入混亂之中。手足無措的我根本沒閒暇留意四周狀況,全然不知道不遠處的流氓正意圖不軌地盯著自己。
  直至一雙手輕搭在我肩上,我才從混亂中走出來。我回首一看,這是相貌溫文有禮,眼神真誠、正直,一臉關懷的神色,個子比他高的金髮藍眸的外國人,他友善親切的笑容安撫了我誠惶的心,我想他一定是好人。
  「Would I help you?」外國人以可掬的語氣,溫柔地問道,但很可惜我聽不明白,只能以有聽沒有懂的表情與之對視。
  
   「Sir, do you feel all right?」看見亞洲裔旅客露出迷惑的眼神,我更擔心幾分,又問了些問題,他依然牢牢閉上嘴巴,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我想他應該不懂英語,這時我才後悔為 甚麼今天沒死活拉Sherlock出門,因為我堅信他有辦法與這名旅客溝通。
  如果他不諳英語,那他應該是隨旅行團到倫敦觀光,不過很不幸地和團友走散,所以我可以送他到警察局尋求援助,蘇格蘭場的警察們一定能幫上忙。
  「Sir, please stay here and wait for me, don’t leave。」我一邊以誇張的身體語言,一邊重覆道,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一臉困惑地看著這名溫敦的外國人手舞足動,嘴裡不斷嘟噥著一串嘰哩呱啦的句子,他大概想對我施予援手,卻愛莫能助,我果然不應該離開日本的!
  或許已對我失望,這名樂於助人的外國人臉露憂心之情地離我而去,看著直奔往書店的背影,我希望自己沒有耽誤他的行程。
  未幾,這名男子再度跑回我身邊,手上多了本字典,這時我才理解到他多麼的關心我,讓我大為感動。
  他利索地翻開字典,指著一個單字,我湊上前一看,是由l、o、s、e組成的詞語,有點眼熟,但實在記不起這字的解釋,於是我把目光移到日文注釋那欄。
  原本lose的意思是迷路,真符合我的處境。
  
  看見他露出感恩般的神色,喜悅地點頭,我知道我猜對了,他是日本人,也明白了我的問題,靠著這小小的字典,我們能好好溝通。
  我嘗試介紹自己,首先指著「Name」這一字,待他看了解釋後,再緩慢地唸道:「John。」
  他歡喜一笑,跟著唸:「John。」
  我點頭,他寬心地道:「原來先生你叫John,這是個很普通的好名字,因為字典裡也常使用John作為例子,其出現頻率與Mary、Peter可媲美!」
  雖然不明白他在說甚麼,但我還是感到滿足。
  這時他指著「Name」這單字,道:「Lshioka。」
  我猜這應該是他的名字。
  在字典的幫忙丁,我們艱難地進行溝通,在街頭站了近一小時,石崗終於明白我的邀請,跟隨我回家。當然回221B前,我得先到超市一趟,畢竟清單上全是短缺的必需品。
  「這裡的超級市場都這麼大嗎?」雖然不明白他的話,但看見他那滿是好奇,大開眼界的目光和興致盎然的神色,我知道他的心情不錯,也許他也是持家有道的好男人。
  對於他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一冰櫃上,我並不在意,依舊尋找著冷凍食品,直至衣袖傳來一陣拉扯,我才回頭望看他。
  「John。」他喚著我的名字,指著其中一格冰櫃。
  我順著所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列冰鮮魚,但我不明白他想表達甚麼,唯有翻開字典,指出相應的字詞,道:「What?」
  他取下其中一尾我沒見過的魚,道:「青花魚。我沒想到這裡也有青花魚出售。青花魚。」
  我想這應該是魚的種類。
  又擾攘好一陣子,我大概弄懂他的意思,他似乎想為我和Sherlock下廚,烹調一道青花魚料理作為謝禮,他實在太客氣了。
  「這裡是科幻世界嗎?為甚麼收銀台上沒有職員呢?這該如何付款?太神奇了!」當他看見全自動收銀台時,他發出了驚呼,我猜他對此感到相當新奇,和當初乍來倫敦的我如出一鞘。
  我伸手一指那萬惡的收銀處,回手指了指自己,最後食指落在字典的某一處:Argue
  這時口袋傳來一陣振動。
  又和收銀台吵架嗎?  S.H
  這是調侃我遲遲未回去,該死的!我有點生氣,順手回覆一句。
  明顯不可能,你的邏輯推理到哪裡去了? J.W
  「SH?」湊上前看著簡訊的石崗唸道。
  我笑了笑,道:「Sherlock. Holmes is my roommate。 」
  看著字典裡的解釋,他覆唸:「Sherlock. Holmes。」
  聽見他如嬰兒般的牙牙語英文,我露出淺笑。
  我領著石崗走進雜亂無章的客廳,背著我們的Sherlock快速地道:「你帶客人來了,但顯然你們不熟悉彼此,不可能是昔日的同窗,一定是我們這位客人遇到困難,你把他帶回來了。」
  「Amazing,Sherlock!你甚麼也沒瞧見,卻知道了一切!天曉得你有多聰明!」我再度由衷地讚美。
   Sherlock轉過身,難掩愉快的心情,語調輕快地道:「John,這很簡單,只要智商超過八十五的人都能知道的事!從大門打開的那刻,我便聽到有兩 種腳步聲,明顯很有客人來了,只有一位,因為你規律的腳步聲,我再也熟悉不過。有趣的是我沒聽見交談聲,依你的個性而言,這很奇怪,你總是那麼享受和朋友 愉快地聊天,因此我明白了一件事,你們不僅不相熟,而且語言不通。我的好醫生,在此請容我給你一個非常有用的提醒,我覺得你該扔掉那本用途不大,在小學 時,我只花不到兩個小時便已背誦如流的字典,改為使用Google翻譯,這更有助你和這位日本來的客人溝通。」
  對!為甚麼我沒想到這簡單而快捷的方法呢?這時,我才恍然大悟,記得智能手機的存在。
  Sherlock的目光徐徐落在我身旁的石崗身上,緊張不已的他立刻微微鞠躬以示打招呼。
  Sherlock收回目光,露出得意的神色,斷言:「這位日本客人和朋友,嗯……我想是跟著一位朋友來到這裡,然後失散了。」
  「雖然不知道你為甚麼曉得石崗是日本人,但我覺得他是隨旅行團來觀光。」我堅持自己的看法。
   「不,如果是隨團而來,富在尋人經驗的領隊和導遊一定很快,不消五分鐘便找到迷路,脫隊的團友。而且我絕對肯定沒有一個旅行團會參觀任何在你前往超市的 路線上的建築物,即使他們恰巧經過你所行經的街道,他們也只可能坐在旅行車上,透過窗子看見你,而絕不是在步道上遇見你。噢,老天,為甚麼你會如此粗心大 意,忽略他身上那些顯而易見的線索,John,看來Anderson一個人的智商果然足以拖垮整條街的智商。你再仔細觀眾這位……姓石崗,對嗎?他身上在 些甚麼?」Sherlock說明的同時,不忘損上我兩句,而我一如平日般無還擊之力。
  「甚麼也沒有……大概。」我不太肯定地回答。
  「你終於找到線索了,John!沒錯,他兩手空空,沒有捧著相機,所以他來這裡不是為了觀光,而是有工作在身。我猜他身上沒有錢,也沒有護照,那些重要的行李全在他那位深諳英語的朋友身上。」
  「你為甚麼如此確定他的朋友精通英語呢?」
  「一個不諳英語的人不可能跟隨另一個也不懂英語的人來倫敦,John。」語畢,Sherlock跨步上前,難得露出頗為友善的淺笑,以日語道:「你好,我是Sherlock。」
  一直在旁看著我跟Sherlock進行一連串節奏急速的對答而一頭無緒的石崗聽到他耳熟能詳的母語,霎時感動得雙目微濕。
  「我是石崗 和己,突然來訪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石崗微微欠身,禮貌地道,我猜是感謝的意思。
  不待我插話,Sherlock已回頭望向我,道:「我們的客人會使用廚房。如果你不想嚇壞他,你可以簡單清理一下廚房,但千萬別扔掉我那些珍貴的實驗工具。」
  那你就不應該把實驗材料帶到廚房來!我誹腹,此刻的我早已失去興致追問他為甚麼知道石崗想以午餐作為謝禮。
  把廚房交給石崗後,我回到客廳,問道:「Sherlock,你打算如何幫他找回他的同伴呢?」
  Sherlock慵懶地回答:「不用擔心,我已知會他的朋友,我想他會趕在午餐前到達,我很期待與他會面。」
  「甚麼?這不可能!你再全知全能,也不可能辦得到!這段時間,你沒有踏出客廳半步,怎可能聯絡到他的朋友,一個陌生人?」我難以置信地大叫。
  「但我有你的電筆,John。你該知道網絡的威力。」Sherlock鄙夷地看著我,道。
  「我說了很多遍,別擅自拿我的電筆!」我一臉頭痛的嚷道,但我們的大偵探一如以往地置若罔聞,還吐糟我卯足勁,想破頭才想到的密碼。
   難道在他眼中沒有私有財產這概念嗎?好吧,憑他大方地給我那怎刷也刷不爆的信用卡,可窺見他沒有把John. H. Waston的私人物品從Sherlock.Holmes的私有品中區分出來。搞不好,在他心中,John. H. Waston也是他專屬的私人物品之一,沒有退休的隨行保姆。
  「別想無謂的事情,這些事不值得你浪費殘餘不多的腦細胞作思考。」
  Sherlock的話雖歹毒無比,傷害力猶勝核武器百餘倍,我卻聽懂他話裡間對我的認同。是的,他是說殘餘不多的腦細胞,若是換作其他人,大概已成了沒有半點腦細胞。
  「John,你想認識一個陌生人遠比你想像中簡單,你只需要透過六層跨類別的關係,而我聯絡到這位有意思的陌生人更簡便,透過一層關係罷了。」Sherlock驕傲地道。
  「誰?」經他這麼一說,雖然我已隱約猜想到答案,卻還是需要確認,我對自己沒太大的信心。
  「Lestrade,我們的蘇格蘭探長。」Sherlock歪嘴一笑,道。
  Bingo!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Sherlock說有訪客,就有了新的訪客。
  午餐前,石崗那神秘的友人現身Baker St 211B。
  「御手洗!你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石崗激動得大叫起來。
  Sherlock難得地離開沙發,親自迎接客人,以欣賞的目光打量著這名身材高大修長,不像純日本人的男子,友善地與素未謀面的他握手,熱情地道:「歡迎來到Baker St 211B,遠赴倫敦的日本偵探。」
  「我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占星術師。Mitarai,Mr. Holmes。」來者也是神情歡愉,這大概是識英雄重英雄吧?
  二人寒暄一番後,姓氏唸作御手洗的客人對在廚房裡忙著的石崗以日語道:「我來接你了,石崗。」
  小小的餐桌前,分別在歐洲和亞洲獨領風騷、意氣風發的諮詢偵探和業餘偵探流暢地以英語熱切地高談闊論,而同為助手的我和石崗則利用Google翻譯,排除萬難,以打破語言隔閡,交流著。
  你也和偵探同居,協助調查案件嗎?
  沒想到世上還有像我和Sherlock這樣的組合存在,我倍感新鮮和親切,忍不住連連追問。
  的確住在一起,但我大概無法協助他調查案件,因為我的推理總是和真相相差十萬八千里遠。在他心中,我連跑腿也不如。
  石崗神情認真而專注地以兩根食指敲鍵盤,看見他受打擊而不甘現狀,想扳回一城的模樣,同為天涯落人,情侶同樣不勝唏噓的我輕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隨即雙手落在鍵盤上。
  隨著手指快迅跳躍,一串串長短不一的英文字母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螢幕左方的輸入欄,與之呼應的是一大堆我看不懂的日文字佔領右方的顯示欄。
   別太介懷,石崗,你知道的,他們不是正常人,若碩拿他們冠絕超群的智商和截然不同的價值觀作為標準,我們便真的成為笨蛋。我們很寬宏大量地不跟他計較, 因為不然只會氣死自己。我事事以他為先,隨傳隨到地跟著他身後跑遍整個倫敦,替他拿出他垂手可得的手機,卻無法獲得任何命案的線索,更甚被他關在門外,乾 焦急,在原地踱步。相信我,你的處境絕對比我好。
  相逢恨晚下,我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向彼此抱怨自己的大偵探那些不可原諒的陋習(?!),連飯菜涼了也不自知。至於Sherlock和御手洗也不逞多讓,正醉心於爭論音樂的誥藝,表情盡是惺惺相惜。
  Sherlock忽然冷下臉來,對於他突如其來的不悅,我感到惘然,問道:「怎麼了,Sherlock?」
  御手洗笑了笑,搶先回答:「大概是不受他歡迎的訪客來了。」
  「甚麼?誰會來這裡呢?」
  「就是那發線快移到後頸的大胖子。John,你應該記下每一個人的腳步聲,這很重要。」Sherlock像幼稚小孩般吵道。
  「可憐上天憐憫,我只是名家庭醫生,偶爾為你而驗屍而已。」
  「可你是我的助手,John!」Sherlock語氣強硬地道。
  言談間,代表英國政府,比Sherlock更難纏的Holmes家長子手執黑雨傘出現。
  「也許我來得不是時候。」看了看御手洗和石崗,Mycroft微笑道。
  「你任何時候來也不是時候,而且你不正因為御手洗也在才刻意過來嗎,死胖子!」Sherlock如炸毛的貓,板著臉道。
  情商和智商遠超凡人的Mycroft無視Sherlock的敵意和不快,禮貌地跟御手洗二人打招呼。
  「看來我們有機會互相切磋。」御手洗渴望一決高下地道。
  也許是他的話打動了Sherlock,Sherlock一反常態,欣然接受Mycroft的委託。
  「我們皇帝的小公主正在談一場凶險無比的戀愛,我們必須阻止她錯下去。」Mycroft如此道。
  「果然是Victoria一事。」御手洗道。
  「是的,如你從你的友人信中所知,這位年輕,才二十歲的皇室小公主被騙,還鬧任性,堅持一周後結方談戀愛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但可惜她選錯對象。Adelson. Gruner,你該知道他是話,Sherlock。」
  「一個狡猾慧黠的奧地利富商嗎?即使犯下多樁罪案卻逍遙法外。在我看來,也許他的確有幾分小聰明,但不獲得起訴的主要原因是那裡的警察太無能,沒能抓住他的小辮子。」Sherlock不屑地道。
  「總之,你們得讓那被愛情沖昏頭腦,不顧一切要下嫁給他的年輕女士明白他是一個怎樣的惡人,並永遠不再跟他聯絡。」
  「你已經宣佈比賽的內容,可以離開了,我怕你再待下去,地板會塌掉。」Sherlock下驅逐令。
  「母親讓我轉告你一句話,她希望聖誕時看見你的身影,而不是只有禮物。」Mycroft臨踏出大門前,沒有回頭地叮嚀道。
  被陌生的語言包圍了半天,我終於回到御手洗身邊,告別了新認識的異國朋友,來到酒店。
  「御手洗,你們剛才在談甚麼?為甚麼後來出現的男子表情這麼凝重?」剛放下行李,我便急不及待地追問,此刻我真的很痛恨自己不懂英語,必須依靠御手洗翻譯更突顯出我的窩囊,讓我更自怨自艾。
  然而在這緊張關頭,御手洗還在賣關子,不願透露半點內情,John,其實我的遭遇不如你所說的好。
  結果,晚餐過後,我才悉知事情的內情,這一切都由御手洗收到信件那刻說起。
  正當御手洗陷入一年中週期性出現的精神萎縮不振之際,他身在倫敦的故友摻來一封求助信,信上說的正是Mycroft的委託。御手洗的故友和Victoria的父親素有交情,稱得上是看著這女孩長大的叔伯,所以他實在不願她受騙受傷。屢次失敗後,他唯有求助於御手洗。
  「我們該如何做才能幫助這位小姐呢?」我一臉苦惱地道,她的長輩好說歹說,把一切證據攤在她面前,她也不相信,身為局外人的我們又何德何能可以說服這住意志堅定的女士呢?
  「那就找出確定證據,把人送進大牢去。」御手洗道。
  
  今天陽光普照,萬里無雲,我懷著期待的心情步下樓梯,剛踏進起居室便看見Sherlock一身西裝筆直,蓄勢待發的樣子。
  「你現在有空嗎,John?噢,不,即使沒空,你也得跟我走一趟。」Sherlock三步併作兩步走向我,道。
  早已請假的我爽快地道:「我樂意至極,可是我們要到哪裡去?」
  「我喜歡面對面地觀察敵人,這樣才能找到所有有用的線索。John,今天是會會這名騙子的好日子。」Sherlock道。
  「甚麼?我無緣無故造訪他,他一定會起疑心!」我擔心地道,其實我也能想到的事,聰明如Sherlock又怎會沒想到呢?想必他另有打算。
  「John,你該多留意新聞才對,我們怎會沒緣由呢?世間上,再也沒有一個理由比非正式的諮詢偵探拜訪遭偷竊的受害者更有說服力。」Sherlock語氣誇張地道。
  我立刻走向餐桌,在雜亂的桌面上找回這幾天的新聞報導,最近的失竊案……
  「是拿破崙像失竊案嗎?」我拿著其中一頁報導,問道。
  「沒錯,Gruner是名古玩收藏家,他也被偷走了一尊拿破崙像。」
  原以為像Gruner這種富商一定會住在單幢的豪華大宅,並僱用多名傭人,卻沒想到他會選擇透天厝。
  他親自開門迎接,疑惑之色一抹而過,他掛著冷漠的笑容,問道:「請問你們是甚麼人呢?」
  「Sherlock. Holmes,唯一的諮詢偵探。來這裡是為了調查拿破崙像失竊案。」Sherlock不卑不亢地說明道。
  Gruner一臉戒備地盯著我們,不悅地道:「我可不記得我曾就這小事委託一個我沒聽說過的偵探調查。」
  「你當然沒有僱用我,我的委託人是其中一名受害者。為了收集完整的情報,我們才會逐戶向受害者拜訪。」Sherlock回他一記直球。
  「所以我沒有義務配合你的調查。真可惜,你是名偵探,而不是警員。」Gruner冷笑一下,諷刺道。
  「我沒興趣與那群低智商的警察共事,那會妨礙我調查。其實我只想問數道簡單的問題和進屋看看現場環境,不會給你添麻煩。」
  Gruner瞇起眼睛,如吐著信舌的毒蛇般睨視Sherlock,道:「若是我不願意,誰也無法調查我,偵探。」
  「是嗎?那好吧,不好意思,打擾你了,Mr.Gruner。」也許見進攻無效,Sherlock選擇撒退。
  「偵探先生,容我提醒你,胡亂侵犯別人的隱私很容易發生意外,就像那甚麼……嗯……大概是你的同業……那個自稱專業私家偵探的法國男人。新聞不是有有關他被流氓打至終身殘疾的報導嗎?」臨離去之際,Gruner冷冷地道,在我聽來,這有威脅的味道。
  「以那個法國人的智商來看,他的確只有自稱為偵探的份兒。」Sherlock走進升降機內,回首看著Gruner,不冷不回地回應,宛如沒聽懂當中的弦外之音。
  離開大廈,走了好一段路,確定Gruner沒派人跟蹤我們後,Sherlock問道:「John,你說說你觀察到甚麼事情。」
  我梳理一下思緒,緩緩道:「他心裡一定有鬼。他很警剔,不相信你,也很忌諱別人以探究的目光往他家裡看。」
  「只有這些嗎?」Sherlock斜視我一眼,追問道。
  「沒有更多了,Sherlock。」
   「John,他對任何人都充滿戒心,而且是名小心謹慎的人。首先,他住在十六樓,單位沒有陽台,所有窗戶都加裝了窗欄,大門安裝了三道門鎖和兩條門鏈。 他這麼做是確保小偷沒辦法以攀爬和垂吊的方式進入他的家。而且他的家裡沒有傭人,這為他帶一個優勢,可以直接觀察我們。他這麼自信滿滿地告訴我自己犯下的 蓄意傷人罪證明我們的蘇格蘭警察們沒有懷疑到他頭上去。」
  「那麼他的拿破崙像如何被盜走呢?」我問道,哪有小偷這麼厲害,能突破這銅牆鐵壁呢?
  「你找到方向了,John!老天,這太好了,你繼續說下去。」Sherlock一臉快樂地道,我猜是因為他遇上頗為有趣的對手。
  「嗯……如果不是在他家裡被盜,最有可能的地點……是他的辦公室嗎?」我小心翼翼地臆測,深怕說錯話,引來Sherlock的諷刺。
  「好極了,John,繼續。」
  老天,天曉得我除了驗屍和博擊外,居然還要懂得推理!
  「剛才他說過被盜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這件事,也應該不會報警,因此當時是他的員工發現失竊,繼而報案。」
  「感謝老天,你的觀察力變強了。我們走吧,他的辦公室會有線索!」Sherlock開朗地道。
  「可是,他會讓我們進去嗎?他一定會告訴員工,注意別讓Sherlock. Holmes和John. Waston進門。」我有所憂慮。
  「誰說我們要以真實身份拜訪他的辦公室了?他說對了一件事,不是警員實在是一個問題,但這個小問題很容易解決。」Sherlock壞笑著,像炫耀寶物似的,亮出Lestrade的證件。
  「你不能胡亂拿走別人的證件。」我像發現小孩趁自己不為意時用蠟筆塗鴉雪白的牆的媽媽既生氣又無奈地叫道。
  「整個蘇格蘭警局裡也唯獨他有資格讓我借證件,而且他早就習慣了。」Sherlock
  說著歪理。
  一走進Gruner的事務所,Sherlock便掏出Lestrade的證件,快速在接待小姐眼前晃了晃,收回口袋後,一臉嚴肅地道:「對於塑像失竊案,我們還有一些細節想再深入調查。」
  接待小姐頓時裡色繃緊,緊張不安地搓著手,道:「警察先生,能說的我已經說過無數遍,我實在想不出我還有甚麼沒告訴你。」
  「案發當日,Mr. Gruner不在公司裡,對嗎?」Sherlock問道。
   接待小姐似乎在疑惑他為甚麼問與案情無關的問題,但沉默片刻,還是一臉疑狐地答道:「是的,Mr. Gruner不常出現在公司裡。那天我在報案後才通知他,他似乎很介意我報案處理,也許是怕麻煩吧,不想驚動警察。可是,先生,雖然這座雕像像是二次大戰 時期的擺設,可能沒多大歷史價值,但總歸是一件古董,並不便宜,絕對值得尋回來的,不是嗎?」
  Sherlock完美地繹演正直、嚴謹認真的警官角色,交談期間,受騙的接待小姐忍不住抱怨她的上司。
  「謝謝你的配合,我們會儘快破案。」
  「Sherlock,你也只看了新聞報導,而報導以一句話,輕描淡寫地提到他也遭塗竊而已,為甚麼你沒有露出破綻呢?」
   此刻我們正坐在露天茶座,宣稱有案件便不需要進食的Sherlock正呷著咖啡,和我一起等待午餐的到來,這證明我是位合格的好醫生及教育者,之前 Myscoft曾提及Sherlock的體重上升了,雖然不知道他如何取得這麼私密的訊息,畢竟監測器無法量度體重……吧?無論如何,我也無心思考這個問 題,我只需為這個數據而自豪便足夠。
  「John,觀察。是觀察!那群智商嚴重不足的蘇格蘭警官太依賴他們的嘴巴,而忘了他們還有眼睛,他們以為詢問已足以解決問題,但他們只問了那些單憑觀察便能一目了然的資訊。」Sherlock鄙夷地大叫,引來其他客人的側目,我朝他們露出抱歉的笑容。
  「那你到底看見甚麼,Sherlock?」我追問道。
  「別著急,我會告訴你的,John。」Sherlock快樂地笑道,他鐵定在嘲笑我沒有留意細節!
   我如坐針氈,食之無味地解決午餐後,似乎厭倦捉弄我,Sherlock悠哉悠哉地解說:「John,那公司的大門是舊的,門鎖卻是新的,而且是今年剛推 出的型號,所以鎖是最近才更換。這暗示我們猜對了,犯人攙開門鎖,闖進去把雕像盜走。接待台上擺放著中國青花瓷,John,這不合理。這青花瓷與辦公室的 裝潢風格南轅北轍,顯然是匆忙之間倉猝放在那裡,為甚麼要這麼做呢?老天,這多麼的簡單,全倫敦只有Anderson想不通這答案!」
  「那花瓶所有的位置原本擺放著那雕像!」我恍然大悟地道。
  「回答得很好,John。我們再來回想一下那位女士,你想到甚麼呢,John?」
  我想了想,道:「感覺上她是名認真工作的好員工。」
   「感覺!多麼不可靠的感覺!但John,唯有這次你說對了。她整齊地盤起頭髮,化了精緻的妝,穿著筆直貼服的淺藍色行政套裝,戴著比標準時間早五分鐘的 腕錶,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飾物,也沒有塗指甲油,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齊,這表示她是細心、一絲不苟,有責任心的員工。這公司的辦公時間是九時正至五時半,她也 許會提前十正十五分鐘回公司,所以她是第一名發現盜竊案的人,也會在早上報案。」
  「Amazing! Sherlock,你總讓我見識到你神奇之處!」
  
   雖然語言不通,不知道能記錄多少資料,也不曉得找到多少線索以搶先御手洗一步證明那個男人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內心頗為不安的我還是把筆記本和筆收進行李 中,然而御手洗沒有給我機會,昨夜在他身邊躺下的我今天獨自醒來。未習慣時差的我帶著疲累的身體趕在時針指向十二時正,邁向中午前睜眼而起,面對早已冷卻 的半邊被窩,我既生氣又傷心,氣御手洗死命拽我來到異地卻不讓我參與案件;為御手洗扔下我一人孤獨地待在這死寂的客房裡宛如被遺棄的寵物,我想這個狼心狗 肺的傢伙昨天發現我不見後一定沒有來找我。要不是Sherlock神通廣大地聯絡上他,恐怕我今天還得繼續打擾John。
  不行,絕不可以因為這理由而感到挫敗,他不是第一次扔下自己跑掉。占卜星術殺人事件時,我也是獨自一人拜訪涉案者和堪察環境,即使無法好好溝通,但這次我也一定能辦到!不甘沖昏我的頭腦,尊嚴激發我的勇氣,字典給予我信心,使我立刻整頓行李,準備行動。
  感受著字典在手中沉厚實在的感覺,又摸了摸口袋裡剛從大堂拿取的旅遊指南,我深深呼吸一口氣,步出酒店。
  雖然我壯志雄心地踏出第一步,卻看不到下一步的落腳處,不知道該如何找到Gruner的我只能流連在大街上,望著儼然屹立在市區的摩天輪歎氣。
  忽然,肩上一沉,一群外國人圍著我,嚇得我抱緊了手中的字典。
   「Hey, a boy! Are you alone?Play with us, we will make you happy。」那名手緊抓著我的肩,長相粗獷的外國男子語氣輕佻地道,縱使我不明白當中的含意,卻已清楚對方非善男信女,大概以為我是富有的旅客,所以想 打劫我。
  我搖頭表示拒絕,並翻開字典,嘗試與之溝通,但急於求財的他們一把搶走它,拉著我的肩和手,想把我拽走。
  「等等!你們不能綁架我!我沒有錢!」
  慌亂之際,我竟驀地想起錢的英文發音,大喊:「No money!明白嗎?No money!」
  豈料換來的是他們的哄堂大笑,讓我大感納悶。
  「Of course, we will give you money.」其中一名啡髮外國男生摸著我的臉,瞧他那詭異的笑容,我心裡一涼,背上一寒,臉上一白,奮力掙扎,這些人一定聽懂了,明白我沒有錢,所以一怒之下想殺掉我,沉屍於英倫海峽!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未完成,你們不能殺我!」
  忽然一股外力把我從這群人中拽出來,一把我以為再也聽不見的聲音語氣強硬地道:「He is mine, don’t touch him! Get out!」
  「御手洗!」我欣喜地高呼,幸好他路過此地,不然我非得客死異鄉不可。
  他摟著我的肩離開,待確定安全後才放開我。
  「你找到甚麼線索了?」心繫案件的我問道。
   「在我的朋友強烈要求下,Victoria今天和我見面了,但這對事情發展毫無助益。會面很快便結束,因為我還未說上一句話,哪怕只是一聲友善的招呼, 她便情緒激動地說個不停,最後逕自走掉,我完全插不了話。石崗,女人果然是很可怕的生物,可接下來,我們還得跟另一個女人見面。」御手洗衰號,雖然他對女 性深存恐懼,但絕無歧視女性之意,這讓我很好奇到底天底下有哪位女士能治得了御手洗。
  不過當下我沒心思管這個,興奮地問道:「我們!是說我和你嗎,御手洗?你不再扔下我了嗎?」
  「當然,你準備筆記本和筆嗎?」
  雖然我急不及待地想與另一名女性見面,但起行之前,我們還是得找所餐廳吃午飯,算起來,這是我來到倫敦後,第一次品嚐當地的食物,昨天吃的是自己料理的青花魚,今天早上吃的是房間附送的麵包。
  「外國人都這麼能吃嗎?」看見跟臉一樣大小的牛排,我瞠目結舌片刻,爆出驚呼。
  「他們體格高大,自然消耗較多能量。」來到外國後,變得健談、精神抖擻,如日光下的向日葵般生機勃勃的御手洗遞給我餐具,不以為忤地道。
  御手洗熟稔,自然,行如流水地使用刀叉更突顯我拙笨生硬的動作,我艱難地切下肉塊,又想起昨天Sherlock和John毫無困難,靈活地使用筷子,我更是窘困,也沒了食慾。
  這時御手洗把他那碟已切好的牛排推到我跟前,拿走原本是我的餐點,吃起來。
  「快點吃,石崗,我們不能遲到。」御手洗還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卻讓我一陣感動,不論何時,只要我遇上我無力解決的困難時,他總是適時地幫我一把。
  這位名叫Hannah的女士居住在殘舊的小公寓中,看來生活並不如意。我盯著隨時打開的大門,暗自擔心無法溝通的問題。
  前來應門的正是Hannah本人,她是名身材高瘦的外國女子,據御洗手所說大概二十六、七歲。
  「請進,兩位,但別介意我家裡很混亂。」Hannah流暢地以日語道,這著實嚇了我一跳。
  見狀,她對我友善一笑,解釋道:「我想御手洗沒告訴你,我是翻譯家,所以曉得很多亞洲語言,石崗。」
  的確,他沒有告訴我,也許是想給我驚喜,但我終於明白剛才他說的話,這次我一定能好好把談話記錄下來。
   「Adelson是名大混蛋!誰攤上他,準要倒大楣!你們一定要阻止那位純情的天真女孩,她決不能和這騙子結婚!如果她真的被那騙子的甜言密語迷住了, 不能自拔,我很樂意親自潑她一盆冰水,讓她清醒過來,看清楚這壞人有多麼的卑鄙,多麼的下流!」Hannah忿忿不平地道。
  看著金鬆碧眸的異國女子說出字音圓正的日語感覺真的很奇妙,而透過這次訪談,我們得知Gruner是多麼的可恥,他只視追求女性為另類的集郵遊戲,更拍下二人的性交過程作為紀念和記錄。
  
  「Dr. Waston?Dr. Waston?」眼前的病人不斷變換著嘴形,我卻現在才接收到他的呼喚,換句話說,我又晃神了。
  因為Sarah生病,而案件暫無進展,我無從幫忙下,我消取休假,回到診所工作,可是我的心思還停留在案件上,經常走神,想必為病患者添了不少麻煩。
  剛下班,我立刻趕回家,甫一踏進客廳,即看見Sherlock準備外出的樣子。
  「Sherlock,是不是要外出查案?等等我,我也去。」
  Sherlock露出猶豫的神色,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去,John。」
  「沒甚麼地方是你能去,而我不能去的,Sherlock,危險不構成你拒絕我同行的理由,這是我們的共識。」我有點生氣地道。
  計程車上,我一直在猜想哪個地方會讓我卻步,難不行Sherlock的目的地有十個Moriarty嗎?
  我腦筋急速轉動,猜想不用怪異的地方,甚至連異教徒的聚會也想到,卻萬萬沒料到Sherlock會來Gay Bar。
  外貌出眾的Sherlock一進場便成為焦點所在,跟在他身後的我也順帶受到注意,讓我產生一種想假裝不認識Sherlock的想法。
  難怪他不想我跟著來,這地方確實令我很不自在,也吃不消這種氣氛。
  「Hey,我從沒見過你們,第一次來這裡嗎?我叫Ben,歡迎你們來這裡解放自己!」酒保為我們送上馬丁尼,道,他大概誤會我們的身份了。
  「我是Clarence,他是Harry。」Sherlock接過酒杯,搶先自我介紹,應該怕我一不小心洩露了真正身份以至功敗垂成,可為甚麼我得使用Harry這化名!
  酒保送酒這動作大概是默許我們加入這裡的小儀式,對Sherlock虎視耽耽的客人們立刻圍著我們,慢慢地我們被分隔了。
  「Harry,你喜歡甚麼類型的?」
  「Harry應該沒有固定的男朋友吧?」
  面對同性的攻勢,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對,只得訕訕而笑,畢竟即使軍隊裡終日與同性為伍,但我們也僅是好哥兒罷了,不會遇上這種情況。
  縱然不清楚Sherlock那邊情況如何,但我猜氣氛會相當融洽愉快,因為Sherlock的演技比奧斯卡影帝還精湛。
  正當我快受不了這群過份熱情的人對我毛手毛腳,準備發飉之際,一名男性悠悠道:「你們不用白費心機了,今晚Harry是我的,你們沒指望。」
  一直往我身上靠,想伸手摟我入懷的Daniel不願就此放棄,道:「Angus,Harry和你不合襯,你們是同類人,晚上可沒戲唱。再說你不怕Troy呷醋嗎?還是把人留給我,你知道,我最喜歡Harry這類型的男生。」
  那名叫Angus的人穿過人群,來到我身邊,牽緊我的手,道:「我不管,反正Harry今晚只屬於我,至於Troy……嗯,誰理會他的感受呢?」
  Angus很年輕,應該是名大學生,長相俊美,在這裡應該很吃得開。從他的眼神可見他對我全然不感興趣,在為我解圍罷了,所以我沒有甩開他的手。
  見他態度強硬,Daniel也不再堅持,不悅地砸砸舌,道:「Harry,你會後悔今晚沒跟我走的。」
  跟你走,我才會後悔!
  「Ben,給我鑰匙。」Angus朝酒保揚揚手。
  一樓是酒吧,二樓是客房,該說酒吧主人服務周到嗎?
  把鑰匙往桌上一扔,Angus坐到沙發上,道:「你和你的朋友都不是這圈子的人,為甚麼要來這裡?」
  「你為甚麼會知道我們不是呢?」我好奇地問道,我也算了,連Sherlock也被看破了身份,我不得不佩服眼前人。
  「感覺上氣場跟我們不一樣。好了,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Angus不悅地道。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一臉無奈地道,Sherlock沒事先告訴我來這裡和要做甚麼事情。
  這時響起叩門聲,是Sherlock來了。
  「Angus,我們是來找你的。」Sherlock開門見山地道。
  重新介紹自己,又把案件娓娓道來後,Angus微微低下頭,雙手握在一起,一言不發。
  「Angus?」我擔心地喚道。
  「誠然,Gruner是個大混蛋,我找不到任何適合的詞語形容他的惡,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幫上你甚麼忙,你們口中那位女生如同當初的我,被騙慘了,但我又能作甚麼呢?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請回吧。」良久,Angus緩緩道。
  「告訴我們,你所看到的Gruner是個怎樣的人。」Sherlock道。
   Angus苦笑一下,道:「你既然知道我曾經和他是戀人關係,那你知道的不會比我少,偵探先生。他是名性變態,雙性戀者,他談戀愛不是因為喜歡那個女孩 或是男孩,而是享受追求別人,讓別人死心塌地地愛著自己的成功感。我不知道他如何對待女孩子們,但他會虐打我,反正他就是那種瘋狂的變態。現在回想起來, 當初真不知道是撞了邪還是瞎掉眼睛,居然會喜歡這種人。」
  臨離去時,他回首,道:「我真誠希望那天真的女孩能打消這可怕的念頭,不然這個人會毀掉她的一生。」
  「我相信那個人無法摧毀任何一個人,因為沒有人會為了他而傷心難過,不是嗎?能支配你的人只有自己,別再介懷了,Angus。」Sherlock別有深意地道,但我不明白他的胡蘆裡賣甚麼藥。
  房門關上後,只餘下我們倆,我好奇地問道:「Sherlock,你剛才的話是甚麼意思?」
  「John,想想他的手。」Sherlock又開始打啞謎,不過我喜歡這樣。
  「我戴了腕錶。」我回想片刻,道。
  「沒錯,那是名牌腕錶,款式頗為過時,大概是三、四年前出產的。他的腕錶早已沒電,他卻渾然不知,沒有更替電池的打算,證明他不習慣看腕錶確定時間。」Sherlock替我說明。
  「也許是今天才剛耗盡電力,沒閒餘時間更換才會這樣。」我另作猜想。
  「不,他是左撇子,怎可能把功能性用途的腕錶刻意戴在左腕,礙著自己行動呢?」
  「Sherlock,你為甚麼會知道他是左撇子呢?」
   「觀察,John,為甚麼你總忘了自己有雙視力正常的眼睛呢?從走進酒吧起,我便在留意他,他的酒杯和手機都放在左邊,期間他曾用左手拿起手機發短訊, 而且他也用左手接過鑰匙,這令我完全確定這事實。他刻意左手戴上腕錶的原因只有一個,掩藏他曾為Gruner割腕自殺而留下的疤痕。」
  「棒極了!你為甚麼曉得他曾自殺?」
  「John,這沒甚麼大不了。我提及Gruner時,他都以右手包覆左手,顯然左手佩戴腕錶的理由與Gruner有關。」雖然Sherlock盡量表現出從容不迫的神情,但我還是瞧見他因讚美而得意自喜的神色。

  「Troy,你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不是說加班嗎?」看見起居室有亮光,Angus邊走進去,邊問道。
  比他年長的兩年的同居人正坐在沙發上拭擦頭髮,他想Troy大概回來不超過四十分鐘。
  「嗯,因為工作進度良好,比預期中提早完成。還能喝嗎?介意陪我喝一杯嗎?」知道Angus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家中而猜想他到酒吧的Troy放下毛巾,道。
  「當然沒問題,反正我也沒怎麼喝。你去拿酒,我想先洗澡。」Angus點頭道。
  輕輕呷口紅酒後,Angus的目光落在腕錶上,而視線像X光般穿透錶帶,把那醜陋猙獰的疤痕傳送到大腦去。
  「怎麼了,Angus?是不是發生甚麼不愉快的事?」替他拭擦頭髮的Troy細心地察覺到他不太對勁,柔著聲線問道。
  Angus放鬆身體,靠到他懷裡去,道:「不,沒甚麼。今天有人來找我而已,不是重要的事。」
  Troy笑著,摟住他,開玩笑道:「這確實沒甚麼大不了,很多人都想找你,當然他們只有想的份兒。」
  Angus僵笑一下,回道:「不是你想那種找。來找我的是一名偵探,叫Sherlock,他和他的助手John正在調查那個人的事情。」
  聞言,Troy頓時臉色一沉,冷冷地道:「那與你無關,你犯不著理會他們,Angus。」
  
  回到221B,Mrs. Hudson已入睡,我把電視聲浪調低,避免吵醒她。
  股票家Eric破天荒地現身於時事新聞,而非經濟頻道勾起我的好奇心,也引來Sherlock的注意。
  「他家也有拿破崙半身像!」我大叫,報導正播放Eric自豪地吹捧自家的保全系統如銅牆鐵壁般牢不可破,犯人不可能闖進他家偷銅像,若那犯人執意來拜訪他,他保證這系統會送犯人到囚牢去。最後他更臭著臉,神色高傲地指責警察的無能和拒絕警方的援助。
  若Lestrade看見這報導,他一定會氣瘋的。
  「他那尊半身像不出三天內會被盜走,而且不會找到犯人的蹤影。告訴Lestrade
  別蹚這渾水,就該這智商和Anderson不相伯仲的豬頭自食其果。」Sherlock一臉不屑地道,雖然他總是冷嘲熱諷,讓Lestrade氣得直跺腳,但他其實也很重視這位警官。
  剛會診結束,衣袋便傳來一陣規律的振動,是Sherlock發來的短訊。
  速回St221B. S.H
  「抱歉,Mary,我得告假離去。」我脫下醫生袍,道。
  登記護士Mary無可奈何地道:「腳長在你身上,就算我說不能告假,你還是會離開。Dr. Waston,你是名醫生,你還記得嗎?」
  「我知道,可是Sherlock需要我,抱歉。」
  「好吧,反正誰也搶不過Sherlock,誰都知道你們是一對。」Mary挖苦道,我只能回以苦笑,面對這遭人嚴重誤會的情況,我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去解釋和否認,若加以言語,別人只以為我在欲蓋彌彰,我想過些日子,風波便會自動停息,畢竟謠言傳不久的。
  回到St221B,一名黑長髮的年輕男子坐在我平日坐的扶手沙發上,神色凝重,他大概是Sherlock要我趕回來的原因。
  「John,紅茶,兩顆糖。」Sherlock頭也不回地道。
  「你呢,先生?」我望向客人,友善地問道。
  「不用了,我說幾句便走,只是他想你也在場才拖了這麼長時間。」男子冷漠地應道,看來他大太喜歡我們。
  待我安坐下來後,Sherlock介紹道:「John,他是Angus的男朋友。」
  「Troy。」男子淡淡地道,正眼也瞧瞧紅茶。
  「我想你們很清楚我來這裡的原因。相信你們無意打擾Angus的生活,所以我不希望你們再出現在他面前。」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見Sherlock沒回應,我唯有硬著頭皮答道。
  「總之Angus和那個人已經沒任何瓜葛,他甚麼也不知道,你們別去打擾他。」Troy語氣強硬地道,也許我們昨晚無意間冒犯了Angus吧。
  這場不愉快的單方面交流很快便結束,Sherlock走到窗邊,掀起一角窗簾,嘴巴揚起一抹笑容。
  「怎麼了,Sherlock?」我走至他身邊,窺看那一小角的街景,跟平日一樣,沒甚麼分別。
  「Interesting,John.」
  「啥?」
  「那個叫Troy的人背景不簡單。一進門,他便在觀眾這裡,還有我;他的手沒碰任何地方,非常小心謹慎地不留下指紋;離去時也敏銳地知道我在觀察他,還向同伴作了暗號,分散離去。」Sherlock道。
  「甚麼?同伴?誰?Angus嗎?」我有聽沒有懂地道。
   我猜可能因為我沒有觀察Troy的機會,Sherlock沒有多加諷刺,解釋道:「他是瞞著Angus來這裡,他的同伴大概有兩名,也許是因為他們接下 來有工作,所以不得不帶上他們來這裡。John,有趣的事情來了,Troy身穿休閒服,在上班族工作的時段來拜訪我們,而且接下來他和同伴有工作在身,你 說,他應該是甚麼人呢?」
  「有可能是自由工作者嗎?」我小心翼翼地猜測,因為我不願承認這麼氣質高尚清雅的男人是混黑道的。
  「某個定義上,他也屬於自由工作者這範疇。John,他的職業沒你想像中的可怕,他是小偷、走私犯。」Sherlock用他修長的手指把玩手機,幽綠的眸子稍稍督了我一眼,道。
  「在你心中沒有一個職業是可怕的,對嗎?」我無力地吐糟。
  
  與Troy會合後,之前躲在附近順便監視四周的Athena不滿地道:「Troy,區區一個Angus,不值得你犯險,這種緊張關頭、重要時刻,我們應該只專注在工作上。」
  Troy沒回頭,冷冷地道:「我該做甚麼事事情,還輪不到妳來告訴我,而且妳沒資格談論他,明白了嗎?」
  看見Athena倏然變得蒼白的臉孔,黯然難過夾雜著不甘的眼神,Caesar依舊嬉皮笑臉地道:「你明知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禁忌,就別哪壺水不開提哪壺,好嗎,Athena?老大也別擺臭臉了,這會害我無心工作好不好?」
  Athena別過臉,沒有答話,這個腦袋一條筋到底的Caesar肯定以為我在借題發揮,說Angus的壞話!
   Athena承認自己妒忌Angus得快抓狂,她從小跟著Troy身邊,一起熬過許多艱難痛苦的訓練,有那麼多抹不掉,消不去的回憶,卻輸給一個外人, 她怎可能甘心呢?更何況這個Angus根本不如Troy所想般純良。沒錯,他完全不配得到Troy的心!如今Troy卻為了這賤人和他最不願意扯上關係的 Sherlock. Holmes有所接觸。
  她記得Troy說過Sherlock. Holmes是個可怕的傢伙,在他眼中,沒有一個偽裝是完美無瑕的,只要對上他,我們必定洩底,所以基本上只要Sherlock. Holmes有機會介入的工作,他都不接。現在,這件事情還能順利進行嗎?他們沒有退路,必須成功。
  「老大,Angel那邊完成工作了,我們隨時可以開始。」看畢女友剛傳來的簡訊,Caesar道。
  
  「既然你請了假,下午不用回診所,我們出外逛逛吧。」一直在沉思的Sherlock忽然出聲,嚇了我一跳。
  「這是個好提議,Sherlock。」我看了看窗外那美麗的火燒雲道。
  走在黃昏的街頭上,所有景物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發出暗啞的黃光,尋常的暮色四合,平凡的川流不息,我卻感到一股異樣感,那是不該出現的危機感,我偷瞄Sherlock一眼,他神情雖無異,但想必心中有相同的感覺。
  「是Troy嗎?」我悄聲問道。
  「不,他不會花心思在我們身上,除非我們再打擾Angus。是Gruner找來的人,John。」
  「只有兩個人。」我假裝不經意間望看一旁的櫥窗,一探跟蹤者的真面目。
  「而且身上沒有武器。」Sherlock淡淡地道。
  「我可以解決他們,把他們引入小巷去。」
  「雖然我不認為他們會帶來實質威脅,但我們也沒必要跟他們耗下去。如果Gruner盯上我們了,那他應該已知道我們見過Angus,Angus會有危險。走吧,John,讓你大放異彩的機會來了。」Sherlock笑道。
  「榮幸至極。」危險喚醒了我體內的軍人細胞,我急不及待地想與跟蹤者交手。
  只能說Gruner太低估我的實力,以為我是名因傷而退役的醫務士兵便請兩名雜碎來跟蹤我們。
  入夜,冰輪乍現,絞絞白茫在漆黑的布幔下尤其閃亮,與摩天輪上五光十色,閃爍不停的霓虹燈互相輝映。今夜,我們又到那酒吧去,而Angus正坐在吧桌前喝悶酒。
  「他遇襲了,John。」Sherlock瞄了瞄Angus的高領罩衣,道。
  看見我們,Angus冷著臉道:「我已經沒甚麼可以說,大偵探,請回吧。」
  「不,你有說要說,可是你不敢告訴我們罷了。」Sherlock肯定地道。
  「無論你們怎麼說,我的答案還是一樣,別再來煩我了。」
  Angus一臉煩燥地離開酒吧,心事重重地走著,他現在不敢回家,他絕不能讓Troy發現脖子上的掐痕,不然一切都會露餡,Troy會傷心難過的。
  Angus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街頭上,有家歸不得的心情讓他很難過。
  夜漸深,街道的人影變得疏疏落落的,大部份店鋪也準備打烊,他卻還找不到今夜的容身之所,若是平時他早便回家了。
  單薄的衣裳抵擋不了漸寒冷的空氣,他只能緊著肩膀,雙手環抱著自己,快步走著,唯一讓他感到安心的是口袋裡的手機持續不斷地振動,表示Troy在擔心自己。
  他一定等得不耐煩極了,但大概不敢出門找我,怕與我錯身而過。Angus思忖,他很怨恨命運,如果在Gruner出現前,他已遇上Troy,那多好呢?這樣,以後的噩耗便不會發生。假如……那都是他背叛了Troy。
  想到過去愚蠢的自己,Angus不禁握緊了雙拳,當初他一時貧新鮮,圖有趣才會到同性戀聚集的公園去,就那裡他遇見了Gruner。
  直至走不動了,又餓又累,他才拐進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稍作休息,他不敢在這裡逗留太久,因為他剛才仔細想了想,Troy即使不出門,留守在家中也可以託朋友出來找自己,感覺上Athena、Caesar和Angel都會義不容辭地幫Troy的忙。
  想到這,已躲在店內最深處隱蔽的座位的他更覺得這裡不安全似的縮了縮身子,可是他太需要休息了,至少讓他坐一個小時吧。
  Angus把身子瑟縮成一團,低下頭,靜靜地凝視著手機螢幕裡頭那滿是Troy的未接來電記錄,當中更不乏Troy的留言,雙眸發酸的他不敢聽那些留言,只怕聽後會讓他更想家。
   Angus,你算是甚麼?憑甚麼得到Troy的厚愛?他反覆問自己,他知道Troy很討厭留言郵箱。對Troy而言,對著空氣說話似的留言很無謂,會花 時間留言的人也很白痴,因為他認為即使留言了,也不代表對方會聽見,完全是白費心機。而現在,Troy卻為了讓他聽到心中的擔憂而錄下留言,只盼任性的自 己能聽一聽!多麼的卑微!自己是多麼的可惡!竟讓Troy如此低姿態地討好自己!
  他不曉得該如何回應Troy的喜愛,最後只能仰起臉孔,努力把淚水逼回去,他沒有感動的資格。
  就在睜開眼的一刻,他看見Athena正在店內張望,他剛打算低下頭躲避她的目光,她卻已掃視而至,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Angus的身軀如凍結般僵硬,徨然慌張宛如滴滴墨汁滲入身體似的,讓他的腦袋轟然一片空白,只有一把聲音在厲聲重覆高呼:「跑不掉了!」
  Athena目光似箭地鎖定在Angus沒了血色的臉上,一臉厭惡地走近他,讓他屏息,更是慘白了臉色。
   「如果你是吃了秤陀鐵定心打算離開Troy,不再回來,你就別躲到這麼顯眼的地方,刻意讓Troy焦急的同時又輕而易舉地找到你。我絕不允許你玩弄他的 心!他真心真意地愛著你,你對他的心一屑不顧也算了,為甚麼還要如此卑鄙地折磨他?故意使壞,讓他為你坐立不安,你還算是人嗎?你的良心都丟到哪裡去 了?」Athena橫眉怒目,勃然大怒地罵道,為甚麼在這種不容半點差池的緊張時候,這個該死的Angus還給Troy添亂!即使他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 份,不明白忙得翻天的Troy多麼需要哪怕只有一秒也好的休息,也不代表他有權耍任何,耍得Troy打轉!誰招惹他了?他愛怎麼玩,誰也不加干涉,現在倒 玩離家出走,讓大家不得安寧!
  Athena一想到Troy為了這個賤人而這心痛、著急,快抓狂的模樣,便更憤怒。
  「要是找不著他,你們也別回來!」臨離去前,Troy的話此刻依然清晰地烙在腦中,她明白這不是一時的氣話,他是認真的。
  面對不諒解的指責,Angus只覺喉嚨一陣乾澀,他無力地囁嚅道:「我從沒有傷他心的意思,我……是真的……不想回家……也許妳說得對,我該離開他……這才是對的做法……」
  再這樣下去,Troy受到的傷害會更大更深,他一定無法承受這打擊,我怎能這樣對待他呢?我不該這麼做的。
  視Angus的話為狡辯的Athena嗤之一笑,神色盡是不屑地道:「真是好一招以退為進。如果你真想離開他就趕緊滾,別在這裡礙事!你要走,我們誰也不會攔你!告訴你,不止是我,其他人都巴不得你趕快消失!哼!別說我不給你大好機會,今晚我沒遇見你。」
  目送Athena離開後,Angus也站起來,拖著蹣跚的腳步踏出店鋪。
  夜越深,風漸寒,心更痛。
  不知該到哪裡去的Angus最後躲到一座荒蕪的公園去,雖然這裡有很多流浪漢聚集,但環境尚算乾淨,也很有秩序,應該挺安全的。
  走了一圈,Angus總算找到一張空長椅。
  
   「Troy,Where are you?」Javier走進陌生的套房,揚聲喚道,這是他頭一回來Troy和他那位的家,因為他得隱藏自己的存在,像影子般隨時支援大家,若不是聽到 Caesar的描述,感到很不對勁,他才不會冒險跑上來,讓表面和大家為陌生人的自己暴露在人前。
  難道Troy睡著了?沒到回應的Javier暗忖,他走進起居室,只見Troy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手緊握著手機,雙眼佈滿紅筋,顯然整夜未闔上過眼。
  「Troy,你得沉著冷靜點。」面對再大的殺身危機和難題都不曾見過Troy如此憔悴和頹喪的Javier一臉無奈地勸道。
  「凌晨四時半了,他還沒回來。」整夜維持相同姿勢的Troy眼瞳往上,望向Javier,沙啞著聲,回道。
  「他也許是喝掛了,睡在酒吧裡……或是後巷裡,你別杞人憂天。他是成年人,又不是乳臭未乾的小孩子,不會把自己弄丟的。」Javier小心翼翼地道,他怕自己說錯話,刺激到Troy的情緒。
  Troy,身在這行業裡,擁有摯愛必然是會失去最愛,承受難以磨滅的傷痛,曾經天下無敵強悍的你竟淪落如此境況會讓一心跟隨你的我們感到很難受。
  「不、他不會的。他喝酒很有節制,從來只是淺嚐,不會喝到頂酩大醉。而且Caesar已經到酒吧問過,Angus雖然喝得比平日多,但很早便在清醒的狀態下離開。」Troy搖搖頭,道。
  Angus,你到哪裡去了?你這麼怕冷,一個人待在外面,怎受得了?
  「那他大概是出於自身意願離開,再也不回來了。」Athena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走廊上,冷冷地道。
   「事情還不明朗,妳別多加臆測。」Javier謹慎地看了Troy一眼,有所顧忌地斥道,如果Angus厭倦了這種生活,單方面強行結束與Troy的關 係,他當然高興也來不及了,畢竟情傷癒合後,Troy便會變回從前那個足智多謀、無所不能的領袖了。他只怕Angus是因為Troy的行動而遭遇不測,這 樣子Troy會被打垮的。
  「他不會不吭一聲離開我,他不會這麼做。」Troy堅定不移地道。
  「一個人若是不再喜歡另一個人,他自 然可以不念舊情,鐵了心地扔下另一個人離開。倫敦這麼大,只要他有心躲起來,我們不可能找到他。Troy,你累了,你需要休息,別忘了,我們還有任務在 身。既然那個人想分手,你也別再想著他,念著他,而且終究能與你分享秘密的,只有我……們,Troy。」Athena走上前,蹲下來,輕輕握著Troy的 手,柔聲勸道。
  「Troy!」
  「啊!」
  Troy一把推開Athena,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回復冷靜地道:「你們都回去休息,任務不能耽誤,也容許半分差池。我親自去找Angus。」
  Athena跪在地上,緊拽著Troy的褲管,苦苦哀求道:「別去,Troy,求求你,你需要休息。Troy,聽我說,你不能再這樣下去。」
  Troy冷冷地道:「放手,Athena,別讓我把話重覆。」
  「不,Troy,為了你,我不能放手!你也說了這次任務不可失敗,那身為領袖的你更不能倒下,你比我們更需要休息。」Athena一臉哀戚地搖著頭,咽哽地道。
  Troy彎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戒指裡拉出透明堅韌的弦線繞在Athena的脖子上,道:「我以為妳聽得懂我的話,Athena。」
  「T……Tr……Troy……」Athena雙眸含淚地仰視Troy,淒戚地喚道。
  「好了,Athena不過是擔心你才會這樣,你別跟她計較。我們會好好休息,順利完成任務,你快點去找Angus吧。」見Troy一下子散發出淩厲的殺氣,深恐Troy會傷了同伴的Javier連忙打圓場。
  Troy收回武器,淡淡地道:「我不會讓私事影響公事的進度。」
  待他離去後,Javier扶起雙腳無力,被嚇得渾身癱軟的Athena,道:「我們得趁天色尚未光亮時離開這裡,畢竟我不屬於Troy的朋友圈子中。」
  「他怎能這樣對我……怎能拿武器對付我……我是陪著他長大的人,他怎能為了一個不乾不淨的Angus而對我動粗!Javier,為甚麼?」無法接受這屈辱的Athena竭斯底里地哭喊道。
  「好了,Athena,小聲點,別惹來鄰居的注意。」Javier安撫道。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Javier……」Athena低聲抽泣著,讓一旁的Javier好不頭痛,所以說甚麼情情愛愛的最麻煩了。
   他歎了口氣,道:「Athena,別再喜歡Troy了,即使沒有Angus,他也不可能喜歡妳。他不像我或是Caesar真心喜歡這份工作,他是被迫接 下重任,可以說他雖痛恨這份工作,卻只能終生與之相伴,過著刀口上嗜血的日子。而妳的存在正提醒著他這無法逃離的命運,灰暗痛苦的童年,在妳身邊,他不會 感到幸福快樂,Athena。」
  「為甚麼結果會是這樣?我不要這樣!」其實心裡很明白Javier的話,只是一直在逃避的Athena再度崩潰痛哭。
  
  露宿街道的這一夜,Angus睡得不安穩,丁點兒風吹草動,他便會醒過來,回想起來,以前的自己卻能泰然若素地露宿街頭,真是太沒危機意識感了。
  似乎有甚麼東西放在他身上,輕輕的,不重也不硬,他驚醒過來,只見一名流浪漢一臉無辜地盯著他看,原本已蓋在他身上的瓦愣箱紙皮掉到地上。
  「抱歉,我是不是佔了你的位子?」Angus禮貌地問道。
  「沒有、沒有,只是我見你睡在這裡很冷的樣子,怕你會冷死,才給你一張瓦愣箱紙皮。你也知道,倫敦的天氣才是我們最大的天敵。」流浪漢撿起瓦愣箱紙皮,聳聳肩道,偶然離家出走的年青人根本不知流浪的生存之道。
  「謝謝你,不過我醒了,不會再睡著,這瓦愣箱紙皮還是你自己留著用。」Angus婉拒道,他瞄了瞄公園的大錶,現在已是淩晨五時,殘夜似退未退了,倫敦將亮未亮,自己卻依然惘惘然,不知去向。
  幸好大學正在放假,不然滿身酸臭地到教室去,準會嚇到同學們。Angus如此想著,踏著模糊的影子離開。
  
  看著向來獨行俠的Javier領著一名臉容憔悴,淚痕斑斑的女子進來,Edgar心裡一沉,難道自己已經沒機會了嗎?啊,他不甘心!
  「早安,Javier,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Edgar保持爽直的陽光式笑容,打探道。
  「如果我說她是我的女朋友可以讓你閉上你的嘴巴,不再來煩我,我很樂意騙你。」Javier督了Edgar一眼,不耐煩地答道。
   這個笑得跟白痴似的男人很討厭,非常礙眼。才第一次見面便說喜歡我,還樂此不倦地熱烈的展開追求,總是問東問西的,煩死了!這種事情誰稀罕呢?這些多餘 的情愛最終只會形成雜念,阻礙自己從任務中感到滿足。看!Troy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他才不會步這群人的後塵,他可是絕對熱愛這份工作!Javier 反覆告訴自己,但每次完成任務,這傢伙總會帶著欠扁的笑容從他腦海裡浮現,讓他好不焦躁。
  「所以她是你女朋友嗎?」Edgar再問道,他希望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
  不想和Athena在表身份上有所連繁,Javier連忙否認:「從街上撿到的白痴痴情女罷了,我和她不相識。」
  「你不是說你是名冷漠的自私鬼嗎?為甚麼突然善心大發了?」Edgar半瞇起眼睛打量著Athena,顯然不相信Javier的說辭。
  「吵死了,閉嘴!我愛幹甚麼便幹甚麼!甚麼時候大發慈悲,用不著你來管!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你若是不能接受,你便把我看為居心不良的壞人好了。」不欲與Edgar糾纏,Javier推著Athena的肩,往店內深處走去。
  坐在包廂的沙發上,情緒平伏下來的Athena不悅地質問道:「幹嘛帶我來這種宅男專屬的店子?」
  「別詆毀我心愛的小說和漫畫,它們可是文明與文化還有智慧結合後的產物。」Javier一臉正經地捍衛自己唯一用以殺時間的活動。
  「我以為你會直接送我回家的。」Athena垂下頭,幽幽靜靜地道。
  「我不認為現在的妳適合獨自待在家裡。Athena,這裡是我找遍整個倫敦後,唯一沒有安裝監錄保全系統的店子,妳也可以放心在這裡休息。」話畢,Javier站起來,準備離去。
  「你要走了嗎?」Athena抬起頭,帶點吃驚地問道。
  「我沒有甚麼非要留下來,守著妳的理由吧?我們可是陌生人,知道嗎?」Javier不答反問。
  
   清晨六時,晨光模糊下的倫敦陷入一片厚厚的迷霧中,灰沉沉的天空霸道地籠罩著巨型的摩天輸,白霧讓人看不清其圓渾的姿態。了無生氣的氣氛壓得人快喘不過 氣來,彷彿每呼吸一口氣,跑進肺部的都只有氳氳霧水,而沒有一絲空氣。未幾,烏雲化成陣陣針似的細雨,混在白霧裡頭,隱藏了自己的蹤跡,飄落在冷清寂靜的 街道上,讓人像跳進水裡了,由內至外都濕轆轆。
  Troy吐出陣陣靄氣,不斷四處張望,頭髮濕答答地貼在額上,更顯得他的失意。
  
  Where are you, Angus?
  
  原本,Angus想找一間餐廳避雨,順便吃早餐以暖和身體,免得感冒。可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丟了錢包,身上只餘下快沒電的手機和紙巾。
  大概是遺留在咖啡店裡。他暗忖,別無他法下,他只好繼續遊蕩在街頭,他打算趁Troy不在家時,悄悄回去收拾行李。
  看見前方的身影,Troy頓時雙眼發光,飛奔上前,一把將人擁入懷中,喚道:「Angus,我找到你了,Angus!」
  落入熟悉的懷抱,聽見Troy疲憊卻欣喜安慰的呼喚,Angus感動得淚凝滿腔,他想回家,很想和Troy在一起,可是……Athena說得對,他們不能再這樣子繼續下去,他只會害了Troy。
  Angus違背自己的真正心意,用力掙扎開Troy的雙臂,別過臉,刻意冷冷地道:「我不會跟你回去,我們……我們就這樣分手吧,Troy。」
  Troy臉色一沉,道:「你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Angus?」
  Angus吸了吸鼻子,仰起臉,道:「我很清楚我在說甚麼,我說我們分手了,Troy。從此之後,我們是陌路人,不再有任何關係。」
   「不,你心裡一定不是這麼想的,你不是這種人,你不會不辭而別的。若然你真的想分手,你一定會安靜地在家裡等我回來,好好把話說清楚。Angus,你失 蹤了一整夜,完全不接電話,我肯定你發生甚麼事情,讓你感到害怕無助,所以你才會說出這番傷人的話。告訴我,發生甚麼事了,Angus,我們一起想辦法解 決。」Troy冷靜地分析道。
  「沒有!才不是這樣的!你錯了,甚麼事情也沒發生!你說錯了!我和你相識不過一年多!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一個怎樣 的人!憑甚麼說出這種自以為是的話來!我受不了你,再也受不了你,所以我一秒也待不下,一秒也不想等了!我無話可說,所以我先跑掉了!我們分手!分手!分 手!」發洩和崩潰似地吼出這番狠話,Angus轉身便拔腿而跑,再看著對自己一往情深的Troy,他會忍不住吐出實情,再也離不開Troy。
  然而他根本跑不過Troy。
  追了不到兩條街,Troy已重新抱緊了他,死也不放手。
  「你放手!我要離開這裡!你別攔著我!」
   「求求你,告訴我發甚麼事,好嗎?Angus自從Sherlock. Holmes出現,你便很不對勁,似乎在深深恐懼著甚麼。昨晚也是這樣,在他出現後,你便鬧失蹤。聽我說,不要害怕,那些過去的事,你根本不用在意,那個 人……已經從你生命中消失了。」Troy憐惜地安撫道,一定是Sherlock. Holmes勾起了Angus不想重提的痛苦經歷,才會令他情緒這麼不穩定。
  Angus身體一僵,繼而無力地癱在Troy懷內,不再掙扎,畏懼地喃道:「不要再說了,Troy,不論是甚麼問題,我都不會回答。」
  明白Angus的決心已動搖,Troy柔著聲線,道:「好,我甚麼也不問,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再待在雨中,我們都會著涼感冒的。」
  「可是……」Angus遲疑了,這是最後機會,他只要冷著臉,狠下心推開Troy,不屑地說聲「我們已經結束了,你別死纏爛打這麼難看!」便行了,Angus,你辦得到的!
  Angus的手緩緩抓著Troy的手臂,卻怎樣也無法使力推開它。
  「Angus,我們回家去。」Troy把臉埋到他的後頸窩裡,道。
  「嗯,回我們的家。」
  
  「Angus,你先去洗熱水澡,我替你拿替換的衣服。」Troy把Angus推進浴室去。
  「不,衣服我自己拿!」Angus反應過敏地叫道。
  「為甚麼,Angus?」Troy瞇起眼,以探究的目光望向他。
  「我……我說過,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Troy,求求你,別逼我。」Angus別過視線,一臉痛苦地道。
  「Angus,你向來不喜歡穿高頸的衣服,我也沒看過這件上衣,現在你忽然害怕我替你拿衣服,為甚麼?因為你不想我看見你的身體,你受傷了。」Troy生氣地道,他不會放過傷害Angus的傢伙!
  感受到Troy淩厲的目光,Angus心虛地摸著脖子,低聲道:「沒有這回事,你想太多了。」
  Troy溫柔卻強勢地拉下他的手,道:「脖子受傷了。別對我有所隱瞞,好嗎?一想到你獨自面對困難,卻死活不願意讓我分擔,我便感到很難受,Angus。」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再不洗澡,便要感冒了。」Angus逃避的態度證實了Troy的猜測。
  Troy放開Angus的手,道:「別穿高頸衣服了,這對傷口不好。」
  自氳氳靄氣的浴室出來,Angus別彆地走進起居室,道:「換你洗澡了。」
  Troy不著急,拉著他的手,坐到沙發上,伸手拿掉頸上的毛巾,道:「別怕,讓我看看。」
  看見Angus纖細的脖子佈滿一大片紫紅的瘀傷,Troy一股怒意直沖上腦門,他心痛地輕撫那烏黑的瘀痕,難掩憤怒地問道:「是誰幹的?」
  Angus顫抖著身子,閉上眼,輕輕搖頭。
  「為甚麼不能告訴我?」Troy大聲地問道,難道自己就這麼不可靠,不能依賴嗎?
  「所有問題的答案都不是你和我所能承受,Troy,那只會毀了我們,所以我不可以告訴你。」Angus緩緩開口道。
  「我們的關係就這麼脆弱,不堪一擊嗎?」Troy哀傷地問道。
  「我不知道,但在我看來確實如此。」Angus淚光娑娑地道,Troy得悉真相後,一定會離他而去。
  「不,一定不是這樣,相信我。」Troy吻上Angus的脖子,道。
  「Troy……我害怕……」感受到他的意圖,Angus頓時慌了,同居七個多月,他們雖然同床共枕,也會擁抱對方和親吻,卻未進入另一個階段,因為Gruner的陰影緊緊箝制住他。
  「別怕,我會好好珍惜你,不會傷害你的,Angus。」Troy伸手解開Angus睡衣的鈕子,沉著聲道。

  這幾天,御手洗像斷了線索般,躲在房間內不外出,不是焦躁地來回踱步,便是如屍體般癱坐在床上,讓我好不擔心,在一旁為他乾著急。
  時間踏入第三天,御手洗的心情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揮之前的頹萎不振,興奮地跳著奇怪的舞蹈。
  「看見了嗎?石崗,我就說Eric的拿破崙像一定會被盜!這下子可就不證明了嗎?我還在奇怪為甚麼這麼久也沒有消息呢!石崗,你快來看看!」像拿到糖果的孩子般高興滿足的御手洗不斷指著電視,一頭熱地唸唸碎。
  聽不懂主播在說甚麼的我恐怕聚精會神盯著電視老半天也不可能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吧?
  「你為甚麼知道這個男人的雕像會被盜走呢?」我好奇地問道。
   「原本我沒在意這件案件,但因為等待時機來臨所需的時間太長了,百無聊賴下,我才關注這宗案件。從已有的報導中,犯人都巧妙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完美地 隱藏了自己的身影。石崗,你知道嗎?這在監視系統無孔不入,滴水不漏,攝錄機滿佈的倫敦裡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但犯人做到這點,真是太了不起!而且最初的受 害者Rosery雖然遭失竊,門鎖卻是完好如初,也找不到強行攙開的痕跡,顯然犯人十分熟悉保全系統的運作和各種類型的鎖。」御手洗仔細地說明相關報導 後,作出結論。
  「你剛才說在等待時機,我們到底要等甚麼時機?」我問道。
  「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料,石崗。在這之前,我們去拜會我們的新朋友吧,也許他們已得到新線索,正好和我們交換訊息。」御手洗不願意透露詳情,讓我急如鍋上的螞蟻,真想一把掐死他算了。
  
  我剛離開St221B,便察覺到有人正在跟蹤我,而且絕不是上次的貨色,看來Gruner這次是認真的,想滅我們口。
  我假裝沒發現他們,掏出手機,發了則短訊給Sherlock,讓他注意自己的安全,不過我想Gruner應該不會這麼猖狂指示流氓闖進221B去。
  顯然我的想法太樂觀了,當我解決完這批手身還是不怎樣的跟蹤者,趕回家去,便看見比平日更混亂的廚房,我內心無比清楚Sherlock跟自己一樣,剛擊退Gruner的手下。
  「John,我們沒時間收拾這裡了,這次不是警告,而是殺人滅口。Angus那邊恐怕也是這樣!走吧!他可是重要的線索,我們不能讓他出意外!」Sherlock越過我,三步併作兩步地跑下樓梯。
  「等等我,Sherlock!我還沒拿手槍!」我連忙喚道,該死的!為甚麼Sherlock的腿這麼長?知不知道這讓我很難追上他的腳步!
  「我早替你拿了,快!啊—」
  Sherlock似乎發生甚麼意外,發出一聲悶哼,我顧不上抱怨他擅自拿走我的武器,立時追上去一究竟。
  看見兩名鼎鼎大名的偵探各自吃痛地摸著額頭,即便是我也能猜到Sherlock往外跑時沒注意到剛好推門而入的御手洗而撞在一起了。
  我強忍下帶有看笑話的笑意,帶著古怪的表情對石崗打招呼,道:「早安。」
  石崗忍俊不禁地露出一抹笑容,向我微微點頭。
  「看來你有些急事忙於處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御手洗放下手,道。
  「不,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我們是時候公開自己掌握的情報。一起去,御手洗,我肯定我們會有大收獲。」Sherlock說得鏗鏘有聲。
  因此,我們四人擠進狹小的計程車後座上。
  「我們要到哪裡去,Sherlock?」我問道,現在十時多,酒吧尚未營業,我們要到哪裡找Angus呢?
  「Angus的家,他這麼懼怕Gruner,很大機會躲在家裡不出門。」語畢,Sherlock轉過臉,向御手洗簡單說明這幾天我們的行動。
  在御手洗交代他與Victoria及另一名受害者Hannah的會面後,計程車恰好停在一高級公寓區外。
  「這是他隱瞞的部份事實,Gruner害怕我們與他接觸,肯定會派人威脅他,因為Gruner明白他早已看過那些影片。噢,John,我們中大獎了!」Sherlock率先下車,高興而興奮地大叫。
  一路上和石崗利用電筆交談的我把電筆交到他手上,跟著下車。
  「時候快到了,石崗,我們很快便可以回家。」御手洗愉快地說著日語,不過石崗似乎很納悶,以無奈又不甘的語氣回答。
  「這不公平!我甚麼也聽不懂,你卻要我推理出事情的真相和搞清楚你那所謂的動機!」
  面對對講機這難題,Sherlock沿用曾經潛進銀行家的家以調查辦公室恐嚇案(102)的手法,謊稱自己是忘了帶住戶證而無法回家的住戶,讓別的住戶替他解開大門的電子鎖。
  
  逃也似的跑回家,用力地拉上窗簾後,Angus瑟縮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抱著雙膝,把臉深深埋在雙臂中,因害怕而收縮的眼瞳微微左右晃動,不斷加速的心跳振動了耳膜,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額頭發疼。
  他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他不想的,他從未想過這件事情會害了其他人。為甚麼會這樣?Angus很混亂,除了躲在家中,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甚麼。
  「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Angus呢喃著,稍稍抬起頭,目光自然落在茶几上的手機,再度喚醒他那一度混沌不清的記憶。
  剛才……他幹了甚麼?回家前……他撥了通電話……給Troy……Troy!
  「啊!」Angus霍然跳起來,跌跌碰碰地跑向茶几,半伏桌面上,瞪大雙目,目光兇狠,矍然失容地用力抓起手機,猛然把它往牆上摔去。
  看見手機摔行一堆碎片,他顫抖著雙手,身體無力地滑到地上,癱坐在地氈上,蜷縮著身子,雙手揉著兩側的髮絲。
  他幹了甚麼事?他居然通知Troy!他是不是瘋了?他幹嘛把Troy捲進這件事情裡去?為甚麼?他會害死Troy的!當初為甚麼要這麼自私地留下來?
  門鈴響起,Angus倏然抬起頭,望向走廊。
  是Troy回來了嗎?他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連爬帶走地走向走廊,帶著期盼地打開大門。
  
   Angus帶著期待的目光打開門,但看見來者是我們後,原本臉色不佳的他更是蒼白了神情,臉孔微微扭曲著,透露出絕望淒愴之色。他猛然摔上門,拒絕我們 的拜訪,可Sherlock已搶先一步伸出腿,擋住門,趁著他錯愕,來不及反應之際,Sherlock一把推門而進,道:「Angus,你一定得把實情全 部說出來,不然你無法得到平靜的生話,你也心知肚明Gruner不可能放過你。」
  「別這樣,Sherlock,這樣子對他太殘忍了!」我於心不忍地勸阻他道,再說這些狠心話刺激Angus,我擔心他會精神崩潰。
   「不要再說了!就算我告訴你們,你們也不能替我解決這問題!誰都幫不了我,我死定了!你說得對極了!他不會放過我,這個惡魔會折磨我一輩子!你要完全委 託,拯救那位小姐,當英雄是你的事!為甚麼要扯上我呢?你會害了我和Troy!」Angus彷彿用盡全力地吼道,讓我明確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Don’t make people into heroes, no one can be.」Sherlock沉下臉色,逐字逐句地道。
  「我們只是想知道Gruner把那些片段藏在哪裡而已。」御手洗道。
  Angus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心虛地道:「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甚麼,我、我怎可能知道他偷偷拍下他與其他人……」
  對於他突然噤聲不語,Sherlock和御手洗沒有加以追擊,只靜靜地看著他,石崗疑惑地看著他們,大概不明白氣氛何以如此僵。
  「不要這樣,Sherlock,我們已經給他夠多的壓力了,他不能再承受更多的逼壓。Sherlock,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嫌疑犯,你不能這樣子對待他。」很同情Angus的我脫口而出,說出這一番帶有指責意味的話。
  這一刻,我有點後悔,因為我知道Sherlock會不高興,可說出口的話如用潑出去的水,都是覆水難收。
  Sherlock冷冷地看著我,不屑地道:「別把世俗的道德標準套用在我身上,要求我遵守。既然你忘了,那我提醒你,我是反社會人格。John,若你不能接受,你可以暫時離開,反正你不需要時時刻刻都參與調查,可我必須得到我要的訊息。」
  也許是Sherlock冰冷的怒氣感染了我,對於他帶點自暴自棄的自私說法,我既心痛又憤懣,我很清楚他不是不懂,而是不知道該如何以這個世界的標準和方式來表達他的善意。
   「對!大家都知道你是該死的高度反社會人格,唯有我像白痴一樣,該死的不知道!也許我該痛哭流涕地感謝你大發慈悲地告訴我這件事!天殺的反社會人 格!Sherlock,我鄭重地告訴你,無論誰跟我說這番話,我都決不相信,還會賞他一記拳頭!去他的反社會人格!見鬼的!我就知道你不是!你可能認為這 沒甚麼大不了,但我介意!我在乎!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誤會你,也不想你就因而出口傷人!你說得對極了!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不然我會扁你一頓。」吼完這番話 後,感到很難過的我轉身離開,也不等升降機到來,推開防火門,走下逃生樓梯。
  這種時候,走逃生樓梯還挺合我目前的處境,身為軍人,我卻落荒而逃,覺得丟臉而躲開Sherlock,真是活見鬼!我為自己還有閒情逸致自嘲而露出一抹苦笑。
  未幾,上方傳來急速移動的腳步聲,似乎是追著我而來的,不過來人不可能是Sherlock。
  「John?John?」生澀的發意止住了我的腳步,隨聲而至的是一臉擔憂之色的異國友人。
  「你看起來很糟糕,很傷心的樣子,你沒事吧?」石崗指著電筆的螢幕,以日文問道。
  「我沒事,只是有點生氣,別擔心。」我敲著鍵盤回應。
  「我陪你走走,好嗎?」
  「謝謝你,石崗。」我心懷感激地回應,而他則露出赧羞的笑容。
  離開高級住宅區後,走了一段頗長的步道,我們總算找到巴士候車站,此刻微風撫平了我的情緒,但我仍然不想接觸任何與Sherlock有關,從而令我想起他的事物。
  看見石崗言而欲止的側臉,我想他一定很想問我發生甚麼事,但顧慮我的心情才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別擔心,我和Sherlock起了點爭執而已。這不是第一次,你明白的,二個人再如何契合,也有意見不同的時候,摩擦是無可避免的。待我冷靜下來,不 再想著這件事時,爭吵也到此為止,我們會重回平穩的生活,彷彿這場吵架不存在。也許是我太一廂情願了些,因為Sherlock根本不在乎,他不屑跟我談論 這問題。」
  看著我那段肺腑之言,石崗輕聲喚道:「John……」
  「I am all right, Lshioka。」我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有沒有想過Sherlock的心情呢?他和你一樣難受,正如我看見你的失意傷心,我也看見失落和寂寞的神情,雖然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變化,但我就是明白。John,請求你,千萬別離開他,他一定很需要你。」
  「放心,我絕對不會離開他,因為我知道他也有心和情感。」
  我要好好學習Lestrade那大佛肚皮能撐船的氣度,不然終有一天,我會被氣死。
  眼見公車回站,為了轉換心情,我一把拉著石崗的手,也不顧他聽不懂我的話,大喊:「我們遊玩一天吧,反正你來了這麼久也沒認真參觀倫敦,石崗。」
  「甚麼?」石崗一頭無緒地被我拉上公車。
   雖然我居住在倫敦,卻未認真觀賞過此地的旅遊景點,畢竟作為土生土長的道地倫敦人,我實在提不起勇氣和來自世界各地,不同膚色的旅客混在一起,發出相同 的讚歎,這著實令人感到別彆,因此我無法為石崗解說,真是名不負責的導遊。然而,我成了他的同伴,一起大開眼界,為另一番風味、不同相貌的倫敦和他不約而 同地發出驚呼。
  「這是我頭一次坐這摩天輪,其實從這高度觀賞倫敦也很不錯。」我眺望這摩登與古典完美結合,先進卻不先典雅莊嚴的景色,把電筆交給石崗。
  「說起來也挺丟臉子的,這是我頭一次坐摩天輪,感覺很新鮮。」
  石崗的回應挑起我的好奇心,我順手打上問題:「你沒和女朋友一起坐摩天輪的經驗嗎?」
   石崗抱著電筆,似是發呆又似是回憶往事的神色,出神地望向遠方好一陣子,才動手回答:「我唯一的戀情大概也算不上是一場戀愛。那個女孩叫涼子,我想當時 的自己應該是真心喜歡她,願意和她共偕連理。當時我們在一起,卻沒甚麼特別的約會活動,也錯過了共乘摩天輪看夜景的機會。因為涼子,我捲進了一件案件之 中,當時的我還患有精神病,照鏡子只能看見一顆破碎、滲著鮮血似的汁液的西瓜,完全迷失了自我。在我最彷徨無助,走頭無路之際,御手洗出現了。雖然他嘴巴 很惡毒,但他拯救了我,讓我找回失落已久的自我。對我而言,救命恩人也不足以形容他的重要,他無條件地接納重生後,迷惘的我,所以從他友善地邀請我同住馬 車道那刻起,我便決定要追隨他一輩子,向他學習。我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也許他們只覺得御手洗是名性情古怪的占卜星術師,但他是我的英雄。真的,John。 我不知道我能從他身上學懂多少事情,也不曉得他會只因興趣或好奇心而救了多少人,我希望我能陪伴他,和他一起解決案件。」
  看著他那羞澀的笑容,我明白我們都一樣,整顆心繫在偵探身上。
  從摩天輪下來後,倫敦已陷入黃昏的包圍中,一直纏繞不散的霞霧和不曾停歇的濛濛細雨也悄悄走了,給我們一個難得一見,清明的天空。我和石崗並肩而行,默契地來到泰晤士河河畔的堤岸,迎著徐徐吹來,還帶著濕氣和咸味的微風,靜靜地散步,我想這應該算是男人間友誼的浪漫。
  「很可愛的大型犬!」石崗忽然伸手一指,高興地喊道。
  我循聲一探究竟,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條健壯的牧羊犬,而主人……是被Sherlock狠狠粉碎自尊心的Anderson。
  「真巧,Anderson,我沒想過你會養狗。」我禮貌地招呼,而石崗早已蹲下來,不斷摸著狗的毛髮,神情十分快樂。
  「對,正如我也沒想到你會和其他男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將對Sherlock的怨恨投射到我身上的Anderson一臉諷刺地道,想必可憐的他已被Sherlock的毒舌攻擊得體無完膚,心智徹底崩潰。
  「他是我的朋友,叫石崗。你的狗叫甚麼名字?」
  大概是愛犬不懂自己的心情,未能同仇敵慨地狂嗥,反而對敵人的朋友(等同敵人)的石崗搖尾巴示好,讓Anderson覺得面子掛不住,他不情不願地臭著臉,道:「Woody。」
  「真是個與牧羊犬相襯的好名字。」對於這稱不上好卻也不算壞,明明不俗氣,卻帶有異樣感覺的名字,我只能報以一抹僵硬的笑容。
  趁著石崗和Woody玩拋接飛碟遊戲,我和Anderson閒聊幾句,才知道Woody是退役警犬。
  天黑,夜濃,上弦月在眾星拱照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路旁的街燈也一盞盞亮起,渲暈的黃光照得走道忽明忽暗。
  「走了,Woody!」
  依依不拾地和Woody道別後,我和石崗再度回到鬧市之中,雖然我還不想回去,但石崗是時候要回酒店,不然御洗手會很擔心他。
  「石崗,你住在哪間酒店?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已經收拾好心情回家嗎?」
  「我還想繼續逛一會兒,或許晚一點會到酒吧坐坐,小酌一杯。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不行,我得陪著你。」石崗不願讓步。
  「那御手洗怎麼辦?你要他一個人扔在酒店嗎?」
  「沒關係,他又不是小嬰兒,不會沒有我便活不下去。而且我也未見識過英國的酒吧,你帶我去總比我一個人去安全。」
  明白石崗想陪伴自己的心意,我不再拒絕,只要求他跟御手洗交代一聲,便帶上他到酒吧。不過剛才聽到電話裡頭傳來御手洗暴跳如雷的大吼大叫,我想事情不太妙。
  接過手機,感受著石崗留在金屬機身上的餘溫,我自暴自棄地默唸著:「船到橋頭自然直。」
  酒吧內衣香鬢影,爵士樂流淌在室內,幽幽藍光下,每個人的臉孔變得模糊不清,唯有酒杯發著閃爍的光芒,石崗緊靠在我身邊,一步跟著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我猜他不止花國的酒吧,很可能連日本的酒吧也沒上過一次。
  我把他領到最明亮(其實也是幽暗無光的)的吧檯坐下,對酒保道:「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和……一杯牛奶。」
  蓄著鬍子的酒保以怪異的目光看了我和石崗片刻,才神色古怪地點頭,為我們端來飲料,他應該相當好奇我們這對怪異組合,牛奶讓他更覺得石崗像二十歲,剛踏足社會的新鮮人。
  我督了石崗一眼,在我們眼中,亞洲人總是青春常駐,真實年齡總是比外表看起來大上七至八年,再加上他本來長得俊秀白淨,看起來便更年輕,若他不說,我也不知道他跟我差不多大。
  未幾,飲料送到我們跟前,石崗不悅地皺起眉頭,一把搶過我手上的電筆,放在桌上,雙指用力地敲著鍵盤。
  「John,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我能為你分擔煩惱,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瞧不起我!我來這裡是陪你喝酒,而不是看你喝酒!John,如果你把我當作朋友就別戲弄我,牛奶對我是一種羞辱,我是成年人!」
  「石崗,我沒有這意思,我只是擔心你會喝醉。」我連忙解釋,並向在一旁看好戲的酒保訕訕一笑。
  石崗睹氣地把牛奶推開,我沒輒了,只得對酒保道:「給他換一杯酒精濃度低的雞尾酒。」
  溫順的好人固執起來可是相當頑固,難以應對。
  看著高腳杯內,晶瑩剔透,折射著點點金光的雞尾酒,石崗滿意地點頭,心滿意足地捧在手裡,我想他大概沒有喝的打算。
  沉默片刻,為剛才的鬧劇感到丟臉和幼稚的我們不約而同地開懷而笑,都是三十歲出頭的成年人還爭吵這種問題,實在讓我感到窘困。
  笑聲打破僵局後,我們又愉快地敲著鍵盤,進行無聲的交談,他向我打聽Woody的身世。
  「你很喜歡大型狗隻嗎?」
  「嗯,總覺得威風凜凜的牠們很可愛。能被忠誠的牠們撒嬌,絕對是身為主人最大的幸福。」石崗露出響往的表情。
  「那你可以像Anderson那樣領養一隻狗,你們日本不是可以領養退役的導盲犬嗎?」我想起那套講述導盲犬,賺人熱淚的日本電影。
  「不行,這不可能,我們經濟很拮据,養活自己已經很勉強,沒閒錢養狗。不過提起狗,我的鄰居曾說過我身邊早已有一隻人形犬。」
  「人型犬?」
  「沒錯,他指的是御手洗!我剛聽到時,只覺得他詆毀了小狗們,但現在仔細想想,他還說得挺對。御手洗頗像一隻大型犬,時不時跟我散步甚麼的。」
  興在頭上的我完全沒注意到高腳杯內酒的份量逐漸減少,待我遲頓地察覺到,已為時已晚,高腳杯裡早已空空如也,石崗緋紅著雙頰,眼神有點散渙。
  該不會喝醉了吧?我心感不妙,早知如此,當初應該騙他說我要回221b,把他送回酒店去才對!
  「石崗?」我輕聲喚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醉了,我也要立刻送他回去。
  「John,你在叫我嗎?」
  這時一束亮光自舞池那邊射來,刺目得讓我們幾乎睜不開眼睛,石崗更是把手擋在臉前。
  一把震耳欲襲的男聲興奮地大叫:「我們的狩獵女王Natalie獵到她今夜的奴僕了!」
  一陣喧鬧、一片起哄下,一名妖治艷美的女郎在三名女生擁簇下款款來到我們眼前。
  Natalie嫵媚地看著石崗道:「今夜是我馴服了你,還是你征服我呢?」
  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愣在當場的石崗側過頭,望向我。
  然而我也自身難保,因為一隻手搭上我的肩,其中一名女跟班熱情地道:「你的朋友今晚沒空陪你喝酒,你一定很寂寞吧?我來陪你好不好?我叫Pansy。」
  不待我拒絕,她已豪邁地拿過我的酒,一喝而盡。
  Natalie伸手拉著石崗的手,讓臉皮薄的他不知該甩開她還是任由她拉著才好,一臉苦惱地盯著自己的手。
  「你叫甚麼名字?」Pansy湊近我的臉,低語,我一臉不快地撥開她的手,分開Natalie和石崗,強勢而不失禮貌地道:「不好意思,我們只是來喝酒,沒有別的意思,妳們應該可以不打擾我們吧,女士們?」
  霎時,全場鴉然無聲,大概是這裡的萬人迷的Natalie臉孔微微扭曲,變得有點猙獰,她狠狠地瞪著害她丟臉的我,而我毫無怯意地直視她,她無禮在先,我也不必跟她客氣。
  這時提聲器爆出激動的男聲:「喔!不得了!我們的女王遇上抗拒!究竟她能不能捕獲獵物呢?」
  另一名跟班率先回過神來,向我撒嬌:「你不可能是這麼無趣的男人,你少在這假正經。若你看不上Pansy,你便直說,還有我能陪你玩。」
  「哼!少抬舉自己!誰會瞎掉狗眼看上妳了,Zoe。」Pansy一臉不屑地道。
  「跟我走,我能讓你有一個美好又難忘的晚上。」Natalie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
  「女士們,妳們嚴重打擾我們喝酒的興致,我們已經得到一個非常難忘的晚上,不過我們絲毫不感到美好和愉快。我們會離開,但不是與妳們任何一位同行。」我沉下臉色,冷冷地道。
  在場有年輕人恐唯天下不亂地叫囂,在罵我們死板,不懂得憐愛惜玉甚麼的,我無視眾人,拉著石崗便想離開,但因顏面盡失而生氣極了的Natalie擋在我們面前,兇狠地道:「你以為這裡是甚麼地方?豈會讓你們說來便來,說走便走呢?」
  「啊!女王下最後通牒了!獵物們逃得掉嗎?」不知死活的主持人煽風點火地喊道,讓我恨不得將他從暗處裡拖出來,狠狠痛扁他一頓。
  感受到氣氛焰拔弓弩的石崗把電筆遞到我面前。
  「發生甚麼事了?是黑幫尋仇嗎?我們需要報警嗎?」
  我為著他想像力過於豐富而笑了。
  「別被荷里活的英雄式電影騙了,世界上沒有這麼多黑幫份子。她們只是到這裡尋找夜生活的女孩,因為我們拒絕了她們的邀請而惱羞成怒,沒甚麼大不了。」
  眼見我們對她的威脅無動於衷,她拍拍手,道:「你說你們來這裡只為了喝酒,那你們得把酒喝掉才能離開。」
  Pansy捧著兩排試管架回來,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我,道:「若你喝掛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寶貝。」
  「你們何必敬酒不喝,偏喝罰酒呢?和我們談心喝酒,豈不是更快樂嗎?」Zoe搖搖頭道。
  我窺看一排十二支小試管,由最初的黑色液體逐漸變成最後一支奶白色的,那色彩斑爛如彩虹般的酒精光是看已讓我胃痛不已,喝下去絕對有夠瞧的,我想不出一支試管,我便酒精中毒。
  「這是甚麼?」石崗瞠目結舌地看著顏色不一的試管。
  「高濃度酒精的混合酒,是玩瘋了的年輕人愛喝的玩意。」
  「她們是想我們喝掉它嗎?」
  我一臉沉重地點頭。
  「帥哥,要不要我親自餵你喝?還是你餵我喝其他酒呢?」Pansy拋了個媚眼給我,道。
  「現在你們還有回心轉意的機會喔!因為女人其實很善變。」Zeo偷瞄Natalie一眼,悄聲道,想必她在為雙方找下台階。
  但我不欲與她們糾纏,也不願把事情鬧大,一把拿起看起來最無害,疑似黑麥威士忌混紅酒等深色酒類的黑試管,仰頭一口氣喝下去,一股辛辣,嗆人的味道灌進喉嚨,灼痛了我的胃,老天保佑我的胃不會因這無妄之災而破了個洞。
  「啊!很有氣勢!酷斃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Pansy一臉花痴,興奮地大叫。
  「喔!獵物喝下地獄試劑了!他們還有命逃跑嗎?」主持人煩人地叫著,但我已聽不清他們在說甚麼。
  見我喝了,石崗不分由說,一臉悲壯地陪我就義,抽起一支粉紅色的試管便閉上眼,灌下肚子裡去。
  視線迷離之際,我似乎看見Natalie在陰險地偷笑,她該不會想等石崗醉得不醒人事,把他帶走,打算霸王硬上弓吧?
  不等我梳理思緒,Pansy已熱情地遞上試管,為免夜長夢多,我還是快快喝下所有試管的酒,送石崗回酒店去。

  雖然和御手洗同居後,我便沒再碰酒精,但我有自信我的酒量還是相當不錯,就算不能擠身千杯不醉的酒桶之列,也不至於小酌幾杯便醉倒了,所以我才無視御手洗在電話裡頭大吵大鬧,強烈的反對,和John來到酒吧。
   我想不是我高估自己的酒量,畢竟與良子共處時也有不少喝酒的經驗,我猜我是低估了雞尾酒的後勁,那入口清涼如水果酒的雞尾酒所含的酒精一定超乎我所想的 高,讓我的膠袋變得混沌不清,難以保持靈活的腦筋。雖然其後忽然出現的女生們嚇得我清醒了不少,但隨後而來的是那詭異的液體,John說這都是酒,可我總 覺得這與毒藥無異,看來這次倫敦之行真的會讓我和御手洗陰陽永別。
  當我艱難地伸出手,顫巍巍地抽出第七支試管時,一隻令我倍感安心的大手阻止了我,我遲緩地仰起臉,努力地聚焦視線,終於看清來者是誰。
  「御手洗……」我口齒不清地喚道。
  「別再喝了,石崗,酒精這種東西只會破壞大腦的神經,讓你變得更加笨。」明明是責罵和諷刺,我卻倍感親切,更甚泛起淚光,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但無論如何能在掛掉之前遇見御手洗真好。
  
   只餘下三支試管了,我得加把勁。我如此鼓勵自己,但這時人群外圍傳來的騷動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與Sherlock差不多高大的御手洗利索地擠開人群,走 到我們身邊。那一刻,我竟在期待Sherlock會跟在他身後,來到我面前,看來我真是醉了,不然怎可能抱有這荒唐可笑的幻想呢?但當看見御手洗制止石崗 繼續喝下去,和石崗脫力醉倒在他懷內的情景時,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四處張望,希望看到那熟悉的黑捲髮。
  我究竟怎麼了?為甚麼會這麼想呢?
  「你是甚麼人?」Natalie一臉不滿地質問。
  「又是一個大帥哥!Natalie,妳別凶他,我喜歡他!」Zeo嬌嘖道。
  「我來接他們回去。我想如果妳們不想和警察在羈留所度過一個美妙的晚上,婉婉說著自己吸毒的故事,妳們很樂意讓出一條路來。我們河水不犯井水,妳懂嗎?」御手洗抱起石崗,冷冷地道。
  被戳到痛處的Natalie臉色發白地狠瞪御手洗一會兒後,側過身,眼神示意其他人退後。
  「John,你也該回家了,Sherlock一直在家等你。」臨離去前,御手洗如此道,堵住也拒絕我即將說出口的道歉。
  離開酒吧後,我才發現現在已是深宵時份,街道冷清得很,只有寥寥可數的便利店、餐廳等二十四小時營業店亮著光。
  我蹣跚地走著,腦中揮之不去的卻是御手洗那番話,Sherlock一直在家等我。
  我嘗試想像一下,赫然發現那景象是如此的真實清晰,彷彿親臨其景!幻想中,Sherlock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抱著小提琴,目光深深地凝視著琴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弦,看不出情緒的一張馬臉。
  唉,就算誠如御手洗所說,Sherlock在等我,此刻他必然已入睡了吧?我何德何能讓他不眠不休地等待呢?我只是一名醫生。
  我不懂自己的心情是怎麼一回事,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家。
  我遊走在倫敦的街頭上,漸漸從酒醉中清醒過來,那麻痺知覺的酒精緩緩蒸發於汗水裡,我的官感變得敏銳起來。
  驀然我嗅到一股微量的怪味,像是打破了容器而揮發在空氣中的化學劑味道,但又不盡然,因為當中混雜了一陣我很熟悉的氣味,我忽然心頭一緊,謹慎地打量四周,留意有沒有行蹤可疑的人,同時循著氣味捉進小巷裡。
  氣味漸變濃烈,彷彿把空氣中其他成分都侵吞掉,我心裡響起警報,立時拿出手機,以備隨時報案。
  終於我看到那慘不忍睹的現場,一直翻動的胃更不安份,我只來得及按下撥話鍵,便吐個不停,完全沒辦法說話。
  我看過許多死狀淒慘噁心的屍體或是稱為肉泥的屍塊殘骸,但這具屍體是我看過之中最感心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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