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式刃的部落格

「我們好端端的，為甚麼突然打擾別人？」程英淺淺一笑，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平日端莊的氣質頓時增添一抹嬌羞柔嫩之色。
　　「平白丟了校花一名，妳甘心嗎，表姐？」陸無雙搖著程英的手，問道。
　　「只怕不甘心的人是妳吧？」程英一臉好笑地回道，讓心虛的陸無雙一陣臉紅。
　　「妳該學程英學姐的大度才對！」楊過補上一腳。
　　陸無雙狠瞪他一眼，便和其餘三女離去。
　　偷偷打量著準備把歸還書藉分門別類放回書架去的張無忌，楊過暗忖：「讓我來摘下你的面具！」
　　無可否認，楊過對陌生人會留丁點兒（？！）心眼，他卻絕不是生性多疑的人，更相信世上有些人真的是心慈面善，就像他的郭伯伯、他的姑姑、他的孫婆婆，還有……他的小包子。
　　可他不爽張無忌，也看不過張無忌和小包子有很多相似點，所以他心裡寧可這個人是偽善的小人，好他解氣。
　　「張無忌，不好意思，我想請你幫忙找一找這堆書放到哪裡去了。我急著用來做功課。」趁人落單這好機會，楊過快步走到他身邊，把寫滿一大堆他從不正眼一顧的參考書書名的單行紙攤到他面前。
　　張無忌沒有因工作受打擾而臉露不快之色，接過紙，看了一會兒，道：「沒問題，這些書大部份都在地下室的書庫，我現在便帶你下去，請跟我來。」
　　「那就麻煩你。對，我是傳統信仰與民間風俗及神話關係科一年級生楊過。以後拜託你多多照顧了。」沒料到張無忌當真熱心為他解惑，他只能悻悻地道，心中盡是失望。
　　幹嘛不破口大罵？這麼好人幹甚麼呢？楊過是名符其實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對他好，哪怕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他也會好言相對。
　　雖然楊過表面上不動聲色，神色自然，可心細如髮的張無忌還是察覺到他心中的煩惱，只以為他在為課業憂心，又憶起他剛才刻意強調急著用，當下煦笑道：「沒關係，你會趕得上的。」
　　聞言，楊過蹙眉，總覺得自己漏了件重要的事，片刻，他才猛地記起欠小龍女的功課尚未交，而且八字沒一撇，立刻冷汗直流，神色變得著急不安。
　　二人乘著電梯到最底層的地下室後，張無忌領著他走到最深處的房間去。
　　「你需要的特大書籍全都在這裡，你先在看那些書，我替你把餘下的書籍搬下來給你。」把沉重厚實的防煙防盜門打開，又確定收好鑰匙後，張無忌熱心地幫忙道。
　　即使燈火通明如白晝，這長年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依然擺脫不了陰森的詭譎感，也許是繞在鼻尖上，揮之不去的霉味讓人聯想到恐怖片裡惡鬼出沒的時刻，楊過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再看看身邊直立，頂著天花，堆滿書的舊木書櫃，楊過心都涼了。
　　之前姑姑就是在這鬼地方唸書，寫論文。楊過暗忖。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不想待在這裡，可眼光觸及張無忌那人畜無害的臉，再看看他真誠的雙眼，他發現自己無法拂了這個人的好意，暗道：「你怕，難道人家不怕嗎？他再怎樣害怕，也願意陪你待在這裡，你還有甚麼理由推卻呢？只能說楊過你自找麻煩！」
　　「那你快點回來，我等你。」不曉得張無忌根本不害怕的楊過悻悻地提醒。
　 　待他消失在視野裡，楊過深吸一口氣，一邊不斷催眠自己這裡跟一般圖書館無異，一邊掏出平日只用作玩線上遊戲的電筆，擱在和書櫃一樣年份舊遠的檀木書桌 上，又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存心跟學生玩捉迷藏的電源插座後，他終於可以鬆鬆手指骨，準備大開殺戒，不，是努力敲鍵盤，趕功課。
　　哼哼！姑姑說六時正前要交功課，現在才二時多一刻，時間充裕得很，不怕！反正只要準時交功課，姑姑一定不會為難自己，給自己合格！楊過誹腹，此時的他正是混大學的最佳詮譯。
　　未幾，張無忌果然信守承諾，抱著數十本大大小小的書籍，步步為營地走進來，道：「楊同學，我回來了，這些書要放在哪裡？」
　　「先堆在地上。」楊過雙目緊盯著螢幕道，而文件檔內，一串串英文字快速淹沒了頁面。
　　張無忌先是一呆，繼而臉露猶豫之色，最後還是決定謹慎地問道：「你不是需要這些參考書籍嗎？」
　　「這個嘛……嗯，急不來，急不來。我想先看那些特大書籍，你能替我拿過來嗎？我快完成……嗯，序章了。」楊過差點便露餡，破口而出：一份破功課也值得大爺花時間看參考書嗎？笑話！
　　既然他人在這，楊過自然要戲弄他一番，他如此熱心幫自己，自己又不好意思回絕，唯有要他白忙一場。
　　將功課用電郵寄給小龍女後，楊過正想舉臂歡呼時，他只覺腦袋一陣暈眩，彷彿失去了平衡感，眼前也隨之忽明忽暗。
　　「不好了，是地震！」話音未盡，他已連人帶椅摔到地上，還未來得及為屁股叫痛，桌上那疊疊書籍終於受不了強烈的搖晃震動，嘩啦嘩啦地一股腦兒往他傾下來。
　　「要死了！」完全是自作自受的楊過慘叫一聲，眼前一黑，宣告昏厥。
　　再度醒來，眼前依然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芒，霎時間，全身都痛的楊過犯迷糊了，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又發生甚麼事了。
　　動也不動地躺了一會兒，被砸到的身體不再疼了，他也清醒了，坐直身子，往腕錶一看，秒針仍在跳動，證明上面所指的時間沒錯，現在已是晚上七時多。
　　「啊！張無忌！你在哪？沒被砸死吧？」後知後覺的楊過摸黑爬向地上的巨型書堆，呼叫。
　　只怕張無忌的命運與他無異，被書籍砸到頭，昏倒過去，沒能逃掉。
　　不知是當夜貓子當久了，楊過的夜視能力相當好，即使漆黑一片，依然眼尖地看見一隻鞋子在書籍的邊緣。
　　「張無忌！你撐著！」楊過大為著急，想到要不是自己，張無忌怎會飛來橫禍，不知生死地躺著，更是落力地搬書。
　　眼見張無忌昏倒卻沒受傷，他立刻鬆了口氣，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他才感到手背傳來一陣剌痛，他低頭察看，原本剛才慌張間，不小心被書角劃出一道口子來。
　　張無忌迷迷糊糊地醒來，眼前一片漆黑，完全分不清上下左右，宛如黑洞，讓他更是懵了，唯有背上的一片溫暖是清晰可觸的。情況不明朗，腦袋犯糊塗下，他很放鬆地閉上眼，往那溫暖裡頭鑽，卻沒想到這溫暖之地頓時震動起來，上方更傳來一陣輕笑。
　　「你以為你是小貓小狗嗎？喜歡往主人懷裡蹭。」楊過調侃。
　　意識到自己做了甚麼蠢事，他頓時羞窘得臉紅耳赤，立刻伸手推開楊過。
　　「哎喲！痛死了！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借懷抱讓你躺著，你卻如此狠心對我，我的胸口很痛，不知道是不是胸骨裂了。」楊過誇張地叫道。
　　稍有腦袋的人都知道楊過在演戲，張無忌也是有頭腦，只可惜他人太好，加上楊過的確在其昏迷時照顧自己，便受騙了，忙著道：「不，我不是有心的，楊同學，你沒事吧？哪裡受傷了？」
　　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楊過演上癮了，索性倒在張無忌的懷內，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嚷道：「哎喲，我都痛糊塗了，哪裡分得清楚哪裡痛？」
　　打鬧了一會兒，楊過不再叫痛了，卻賴在張無忌的大腿不放，把頭枕在上面，一派輕鬆地道：「剛才我檢查過，門被反鎖了，這裡的鎖沒辦法從裡頭開鎖，現在我們只能等待救援了。」
　　雖然他一臉不在乎的，張無忌卻自覺連累了他，內疚地道：「那可糟了，都是我的錯。我明知道這裡手機沒有訊號，有意外發生也無法對外聯絡，卻沒有告訴同事們，我們下來了。我想他們沒有發現我們在這裡，只以為我們早在地震發生前已離開圖書館。」
　　「你這個人真奇怪，你怎麼不想想，若不是我要求，你怎會蹚這渾水，反而把責任往身上抱，你這個人真是沒心眼！」
　　「話不能這麼說，你沒要求我跟著下來，替你找書，這都是我自己決定，自然由我承擔後果了。」張無忌不認同地道。
　　沉默一會兒，楊過笑了笑，道：「喂，張無忌，你餓不餓？」
　　張無忌猶豫片刻，誠實地道：「的確餓了，但也沒辦法，等救援來了，我們便能回家吃飯。」
　　楊過賊笑兩聲，道：「誰說沒辦法的？我們現在就吃……東西！」
　　楊過坐起來，伸手拿過包包，變魔術般拿出一包餅乾、一盒巧克力和一瓶綠茶來。
　　「你可別跟我客氣，因為這些零嘴也不是我的，我只是順手牽羊，從同學的包包裡摸來。」楊過見張無忌不好意思吃，澄清道。
　　因為小龍女只有他一名學生，每一課都是單對單授課，地點是千年不變的小龍女辦公室，楊過根本沒機會體會和數百名學子共坐在大講堂內，遙遙看著講師口沫橫飛地說個不停，自己悠哉地吃零嘴，打電動的經歷，因此他的包包裡沒有放零嘴。
　　至於為甚麼郭芙三個女生會有零嘴則不是他所關心的問題了。
　　吃過零嘴，二人背靠著背的坐在書堆裡，陷入尷尬的沉默不語中。
　 　楊過是個熱情的人不假，但也是個視對象而熱情健談的人，合眼緣的人，他會主動上前結交；討厭的人，他完全不放在眼內，視而不見，那麼對待既不合眼緣，卻 又不討厭，曾一度被自己猜疑的人呢？當然是雖不主動攀談，但還是有問必應。可惜張無忌是個慢熱而內向的人，對於陌生而不需要別人伸出援手的人，他也是雖不 主動攀談，但還是有問必應。
　　如此二人都不安地期待對方先說話，現在只看誰先等不下去。
　　「張無忌，你睡著了嗎？」把有的沒的都想了一遍後，實在無聊極了的楊過悶悶地問道，要不是感覺到張無忌的呼吸，他只道這個人已經歸西了。
　　「呃，沒有，我也以為你睡了。」張無忌道。
　　「原來我們都睡不著。既然如此，我們聊天吧？這樣便不覺得時間過得慢了。」楊過建議。
　　「好。」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在此之前，他們並不認識對方，此刻無奈地被困在一起，誰也想不到有甚麼共同話題。
　　「不知道救援隊甚麼時候搜到這裡來呢？」楊過想了想，話題還是落在目前的境況上。
　　雖然這不是一個好開始，但二人總算聊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著。
　　終於大門開了，他們可以回家了。